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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赟|听席夫演绎巴赫遗作,仿佛走在朝圣之路

更新时间:2025-01-06 08:32  浏览量:3

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西方音乐之父”,音乐史上毋庸置疑的一座高峰,其大量作品因臻于完美的音乐结构和复调技术,被后世无数音乐家视作“圣经”一般的存在。纵是莫扎特、贝多芬、勋伯格等音乐大师,在巴赫那无可挑剔的作品面前,也尽显谦卑与渺小,如同凡人对待心目中的“神”。而《赋格的艺术》,作为巴赫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几乎展现出巴赫在音乐领域所有的能力和知识。《赋格的艺术》中,巴赫不仅深度发掘复调音乐对位法的所有可能,还做了大胆创新。可以说,《赋格的艺术》是对中世纪以来复调音乐写作技术的总结和突破。或许,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可以像《赋格的艺术》那样展现出最完整的巴赫,以及巴赫音乐中的整个宇宙。

1月4日晚,阔别上海舞台五年的钢琴大师安德拉什·席夫,以年逾七十的高龄重返上海交响音乐厅,弹奏巴赫这部伟大的鸿篇巨制《赋格的艺术》——由14首赋格和4首卡农组成的时长至少70分钟的作品。巴赫自1742年便开始创作这部作品,直到1750年去世前,作品都没有最终完成。巴赫原计划创作的是一首拥有三个主题的大型赋格,并将其连成一体,即巴赫计划中作品的规模比留存的手稿更大。但“对位法第十四”中巴赫刚刚拼出第三个赋格中自己的“签名主题”后,手稿便中断了。这一绝笔,可谓巴赫对彼岸世界的最后“告解”。以至于曾奉献该曲经典演绎版本之一的中国钢琴家陈必先每每弹到此处便情不自禁地流下热泪,似乎巴赫的心灵在彼岸世界的归宿之地尚未找到,离开尘世的钟声已然敲响。

回看当晚安德拉什·席夫的这场钢琴独奏音乐会。这位被誉为“当今最具穿透力和严肃性的键盘大师之一”,对待这首作品,自然怀着无比的虔诚,无论是演出前对于试音的专注谨慎,还是对于演奏钢琴的精挑细选。演出前,席夫还通过音乐厅各平台请求观众在弹奏到该曲的绝笔之处后,保持片刻的安静,直到自己示意后再行鼓掌。当晚,席夫一承儒雅的姿态,缓步走向钢琴,小心翼翼地坐下并翻开琴谱。从“对位1”的触键起,席夫便以别样的自如以及行云流水般的灵动诉说着巴赫的虔诚与“神性”。

在我的印象中,席夫的个性一直是如此谦抑内敛,但在弹奏时,儒雅深沉的风格中往往再现出柔中带刚之势。随着赋格的发展与演变,精美复调在镜像般的反转中随琴声铺展、扩张。对于听者而言,这首赋格“对位1”中的“伟大主题”原本是相当简单的,而巴赫通过对其几乎所有发展途径的尝试,则让当晚的音乐会成了一场智力的游戏。听众需要观察“伟大主题”这一种子如何生根发芽、发展壮大,分辨之后每一段赋格曲的各种对称和组合关系,包括反向、镜面、多重赋格等。对于不熟悉乐曲的听众,永远不知道巴赫会在何处陡生妙笔、另辟蹊径,最后惊叹于最简单的建筑材料居然能以一定的逻辑构建出的宏伟大厦;对于熟悉乐曲的听众,在享受组合对称所带来的和谐大美的同时,可细细领略席夫对于不同赋格在情感上个性化差异的点化,倾心于跟随席夫的指尖走完巴赫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旅程。

席夫的弹奏不同于多数钢琴家在处理该曲细节考究上的刻意变化和煽情,也不同于古尔德的“极限运动”,而是用内向、平整、柔和甚至鲜用踏板的处理方式,做出万花筒般音量、力度等细节上的变化。尤其是对于踏板的谨慎,让席夫的琴声更为纯粹质朴,更接近羽管键琴的那种虔诚圣洁之音——巴赫的时代尚没有现代钢琴,无法弹奏出不同的力度,或许《赋格的艺术》原本就是为羽管键琴所作,虽然巴赫并没有规定必须用什么样的乐器来演奏该曲。在这场高妙的智力游戏中,听众跟随着席夫在巴赫的世界内漫步,路途是平坦的,景色是淡雅的,心境是平和的,仿佛是走在朝圣之路,绝非惊艳与猎奇。

同样,在“对位6”中面对时值的紧缩和变奏,繁简交替、动静结合的灵活性,虽不似触键深重、声音质感硬的惯常处理,但席夫通过对这一灵活性的微妙处理,既能弹出让钢琴的行进动力感增强的密集音符,又能弹出高亢明亮的强拍,而非以绵软一以贯之。值得一提的是,席夫对于赋格中卡农的所有细节几乎都弹得精确、灵敏、细致。那种亮中带柔、柔中潜藏风格的音符,静水深流般地复述着巴赫起伏的心绪与广博的智慧。席夫的弹奏速度虽然均匀、质朴、谨慎、虔诚而无刻意炫技甚至装腔作势,但整体上是偏快的,自然在个别细节或乐句间的气口上少了分回味的余地,但相较于过分浪漫化的巴赫,而这样节制、理性、超然的纯正巴赫风格确实太难得了。有序和自由,在席夫的弹奏中实现了完满的统一。有序和自由的调和,这是巴赫的心境,是席夫的大师手笔,也是我们现代人的生活状态。

《赋格的艺术》中,不仅有着精妙的智力游戏,还有巴赫心中的哲学宇宙。14首赋格和4首卡农相连,犹如一条关乎人生和整个宇宙的哲学轴。在时间维度上,不同的对位法展现了人生的不同阶段;在空间维度上,不同的对位法又展现了世界的不同面向。包罗万象的情感素材,高度浓缩其中,往往成为演奏家的最大挑战——在控制住技术感时疏忽了不同赋格的情感张力。而席夫对于每一首对位的弹奏在力度、音色上皆有微妙不同,且有序、规整的结构框架下,还是可以听出疏密间小的拉伸、收缩,以及力度、弹性的变化。例如“对位3”中相当半音化的倒影关系似乎预示着父母离去的悲痛。席夫对于主题的主音的弹奏罕见地多使用踏板,速度也更慢,娓娓道出哀悼时的平静肃穆,而至倒影变奏时弹得更重,渲染出凝重之感。

最后的“对位14”,席夫稍稍放慢了速度,触键的感觉更为空灵,似是一份沉思冥想中的告解,行进中几度细微的“凝结”感既是对彼岸的几分困惑,也可能是对世间的不舍。当音乐戛然而止时,听众都顺从着席夫的建议屏息思索,足足有一分半钟的时间,全场寂静,而巴赫那未完成的部分似乎在耳边以另一种无声之声流淌着。音乐会现场从演奏家到听众,用这一分半钟的时间共同告慰巴赫这位近乎于“神”的伟大音乐家。

当晚席夫返场了七次,加演了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第一首“咏叹调”、巴赫《C大调前奏与赋格》、巴赫《意大利协奏曲》的三个乐章、巴赫《G大调第五法国组曲》中的“阿勒曼德”与“古格舞曲”。这些作品似是《赋格的艺术》中巴赫的那条时间轴线上的几个片段,如幻灯片般浮现,为当晚这场令人久久难以平复心绪的音乐会再添难忘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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