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爱乐的新鲜与诚意 | 乐评

更新时间：2025-01-14 18:44  浏览量：1

文 | 张听雨

你问青岛人，什么啤酒最好喝，答案可能是：一厂啤酒。你问伦敦人，哪家英国乐团最好，答案一定是：伦敦交响乐团。但是，青岛人日常生活中经常会买一袋袋散装啤酒，喝个新鲜；伦敦的听众也会去听伦敦爱乐、英国皇家爱乐等，这些乐团的水平差不多，他们的成员之间也经常“散装”搭配。2024年，英国乐团来华者众，伦敦五大团来了三支；2025年，伦敦爱乐乐团登台国家大剧院，由帕沃·雅尔维执棒，在鱼龙混杂的新年档期，奉上了两场新鲜且颇具诚意的演出。

两天的音乐会结构皆相同：歌剧序曲＋协奏曲＋管弦乐大作品。

两首序曲的上佳表现首先都证明了乐团里的成员皆是高超的音乐家。《被出卖的新娘》序曲拉开音乐会之序幕，作品中动人的旋律和戏剧性的张力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弦乐快弓齐奏的爽利蔚为壮观，展现出音乐家的硬实力。翌日的《奥伯龙》序曲里，魔号幽远地传来，呈示部弦乐分解和弦干脆利落，但乐团与指挥稍显貌合神离，很多指挥想做的灵动表达听起来有些生硬，恐是磨合不够所致。作为开场，这两部作品皆称职地以其欢快的节奏和充满奇幻色彩的音乐语言，将观众领入梦幻般的音乐世界。

独奏哈根和雅尔维一样也是一位“二代”，他的父亲是著名的哈根四重奏的成员。年轻人容易用力过猛，德沃夏克《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一上来显得有些矫揉造作，过分且不甚均匀的左手揉弦和生硬的弹性速度与雅尔维强调呼吸感与顺畅度的处理不太相称。

第二乐章则松弛自然了许多，大提琴与长笛交相鸣啭后进入弱力度的乐队部分，如同鸥鹭齐飞，最后消失于明朗的朝霞中。翌日海顿的《C大调第一号大提琴协奏曲》将如今时兴的本真主义演奏风格与传统接近浪漫主义的演奏风格相结合，哈根在快速段落减少揉弦注重颗粒度，而在长线条旋律则自由而抒情。这是如今欧洲的主流演绎方式，尽管听来风格稍欠统一感，但整体的表达十分自洽。两天皆返场了巴赫“大无”，哈根的版本流动而富于青春气息，在这基础上也注重句法，只是速度快起来导致有些音乐的语气表达不清。

第一天下半场的大曲目最吸引人。不知为何，英国乐团对自己国家的作品巡演向来不太自信，这次仅有的“本土自酿”作品——埃尔加的《谜语变奏曲》谈不上精彩或纯正。变奏曲重要的性格塑造较为准确，音乐中的绵绵温情与变奏的巧妙灵动在雅尔维的妙手与乐团的全力以赴下都展现出来了，几段独奏的表现力亦颇具水准，但细节有些不足。如果我听到的是一支地方乐团，那还是很不错的，但伦敦爱乐显然值得更高期待。最明显的问题显然是弱力度的缺失，作曲家自况的十四变奏终曲开篇的铜管力度远高于ppp，而全曲俯拾皆是的弦乐弱奏处，音色却时常不够融合，速度稍快时弦乐的弓段甚至弓法都会有里出外进的情况。较令人失望的是最为著名的第九变奏“宁禄”，每一次配器叠加的气息都未能贯通，感人之处总是“差一口气”。描写乔治·罗伯特森·辛克莱爱犬“丹”的第十一变奏，开篇描绘可爱的小狗跃入河中，有一位小提琴家早于全乐团一个八分音符进入，颇有些“争当落水狗”的幽默。

翌日，柴科夫斯基《f小调第四交响曲》的完成度相比之下好得多，这部作品乐团上个乐季曾多次演奏，驾轻就熟，而这场的音乐性上，乐团显然受到雅尔维的极大感染。62岁的帕沃·雅尔维指挥技巧的流畅通达可谓出神入化，他音乐最大的特点便是“顺”，而这是许多指挥家所达不到的。这样的顺让“柴四”第一乐章圆舞曲的段落充盈着呼吸的动感。雅尔维的处理很干练，例如一乐章中叹息式音型做出的渐慢强调与展开部的速度推动，绝不会出现拖泥带水、模棱两可的情况。不过，这样的顺显然削弱了“老柴”音乐的悲剧性，后三个乐章乐团火力全开，但略显“班味”。

返场的《良宵》是我听过外国乐团演绎中国乐曲味道最纯正的版本，尽管滑音的韵味还是少了些变化，但雅尔维左手点缀出拨弦的灵动，整体音色的那种浓郁度都展现了他们想演好这首中国作品的愿望。

总之，这两套音乐会的整体状况是良好的，尤其在新年档拿出这样的曲目颇具诚意。我想，对于细节的缺失，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来的乐手不够精良所致。伦敦爱乐乐团是国家大剧院建院之初第一支造访的西方交响乐团，当年由世界级指挥大师库特·马祖尔担任指挥。大师早已仙逝，希望下一次巡演，乐团能再现曾经的精彩。

刘方/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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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周报》20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