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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世子要娶我,问我要什么,我说我要两处宅院,四处商铺

发布时间:2025-06-17 11:45: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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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急得眼圈都红了,「他们连您的琴室都要改成喜堂!」

一片梨花飘落在琴面上。

我盯着那点白,突然想起七年前初见谢行之时,也是这般春末夏初的光景。

那时我还是醉仙楼的乐伎,因一手琵琶小有名气。

鸨母待我尚可,毕竟能靠我招来些附庸风雅的客人。

直到那日,扬州盐运使的公子看中了我。

「柳姑娘,我家公子说了,只要您点头,立刻就能赎身出去做姨娘。」

小厮第三次来传话时,腰弯得几乎要折了。

「盐运使府上可比这醉仙楼……」

「不去。」我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怀里的琵琶。

那盐运使公子肥头大耳,看人时眼神黏腻得像蛇信子,我宁可一辈子在青楼弹琴。

小厮变了脸色:「柳姑娘可别不识抬举!我家公子说了,今晚您若再不从——」

「不从又如何?」我冷笑。

「不从就绑了您老娘!」小厮恶狠狠道,「听说她痨病多年,怕是经不起牢狱之苦……」

我手一抖,琵琶弦应声而断,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痕。

当晚,我被迫换了轻薄的纱衣,被推进盐运使公子包下的雅间。

屋内酒气熏天,七八个男子正喝得面红耳赤。

见我进来,那公子眼睛一亮,油腻的手直接朝我腰间摸来。

「听说柳姑娘琵琶一绝,不如先给爷弹一曲《后庭花》?」

我强忍恶心抱起琵琶,刚拨了两个音,雅间门突然被推开。

鸨母慌慌张张闯进来:「各位爷对不住!镇北王世子路过咱们楼,点名要听柳丫头的曲子……」

满屋哗然。盐运使公子摔了酒杯:「放屁!明明是爷先——」

「世子爷的马车就停在门口。」鸨母压低声音,「您要不……改日再来?」

方才还嚣张的公子顿时蔫了,灰溜溜带着人从后门溜走。

鸨母拽着我疾步往外走,边走边掐我胳膊:「死丫头运气好!待会儿机灵点,要是攀上世子爷,咱们醉仙楼……」

我没听清她后面的话。

心跳如鼓地走到前厅,只见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我们赏画。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我呼吸一滞。

谢行之生得极好。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通身气度如出鞘的利剑。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黑得纯粹,看人时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薄。

「你就是柳如音?」他问。

我抱着琵琶行礼,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奴家见过世子。」

他目光落在我渗血的指尖:「弦断了?」

「方才不小心……」我下意识将手往袖中藏。

谢行之忽然伸手捉住我的手腕。

他手指修长冰凉,触到皮肤的瞬间我浑身一颤。

「《十面埋伏》会弹么?」他问。

我一愣:「会……但需要换弦……」

「无妨。」他松开我,示意随从取来一柄紫檀琵琶,「用我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柄琵琶是前朝名匠所制,价值连城。

但当时我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琴音起时,谢行之闭目靠在椅背上。

我偷眼看他,发现他眉心有一道极浅的疤痕,藏在剑眉之下,平添几分戾气。

曲至高潮,我十指翻飞,竟忘了紧张。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额间已沁出细汗。

谢行之睁开眼,定定看了我许久。

「明日我来赎你。」他起身时丢下这句话。

鸨母喜极欲泣,我却鼓起勇气追上两步:

「世子!我……我娘……」

他脚步一顿:「一并接走。」

三日后,我和病弱的娘亲被安置在城西一处清净院落。

谢行之派了太医来为娘亲诊治,又请了女先生教我读书习字。

「为什么是我?」一个月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彼时谢行之正在院中梧桐树下与我下棋。闻言他落子的手顿了顿,唇角微扬:「你弹琵琶时,眼里有股劲儿。」

「什么劲儿?」

「宁折不弯的劲儿。」他轻笑,「像极了我养的那只海东青。」

我以为这是夸奖,后来才明白,猛禽再傲,终究是玩物。

2

「姑娘?姑娘!」青杏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

她急得直跺脚,「您怎么还发呆呀!世子爷都要娶别人了!」

我轻轻拂去琴上梨花:「备轿,我去趟王府。」

镇北王府朱门高耸,我七年来出入无数次,门房却第一次拦住了我。

「柳姑娘,世子爷吩咐了,这几日不见客。」老门房面露难色。

我还没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王府撒野了?」

转身看见一个华服少女被丫鬟簇拥着走来,发间金步摇晃得人眼花。

她上下打量我,突然掩嘴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醉仙楼的柳大家。」

我认得她。

苏相嫡女苏玉瑶,谢行之未来的妻子。

「苏小姐。」我福了福身,转身要走。

「站住。」苏玉瑶绕到我面前,「听说世子赠了你不少田宅?识相的话趁早搬出去,别等我过门了难看。」

我静静看着她:「这是世子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她抬着下巴,「不过行之哥哥说了,婚后府里大小事务都听我的。」

指甲又掐进掌心。

我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谢行之带我去看灯。

人潮拥挤时他将我护在怀中,在我耳边低语:「这世上除了你,没人配听我弹琴。」

原来甜言蜜语不过是世子爷闲暇时的消遣。

「柳姑娘?」王府管家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他匆匆赶来,瞪了门房一眼,「世子爷请姑娘去书房。」

苏玉瑶脸色骤变:「她凭什么——」

「苏小姐,」管家不卑不亢,「世子爷说您要的蜀锦到了,请您先去花厅过目。」

书房门开着,谢行之正在批阅公文。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光影。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坐。」

我在他对面坐下,发现案上摆着一幅未完成的画。

画中女子在梨树下抚琴,只勾勒了轮廓,却已见风姿。

「找我有事?」他搁下笔。

我看着他无名指上那枚墨玉扳指——去年我亲手为他戴上的「定情信物」,突然觉得荒唐至极。

「听说世子要成亲了。」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谢行之终于抬眼看我。

七年过去,他眉眼愈发深邃,看人时仍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

「嗯。」他伸手为我斟了杯茶,「下月十五。」

「那我呢?」

「城东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

他将茶推到我面前,「你娘喜欢清静,城南的庄子有温泉,对她身子好。」

我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七年……世子可曾有一刻……」

「如音。」他打断我,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一向聪明。」

聪明人该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我要两套宅院,四处商铺。」

我放下杯子,「现银五千两。」

谢行之挑眉:「就这些?」

「就这些。」

他忽然笑了,从案下取出一卷绢帛展开:

「早备好了。除了你要的,另添了西郊百亩良田,够你们母女一世衣食无忧。」

我望着婚书上朱笔写就的条件,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他早料到我会要什么,甚至准备好了更多——就像驯兽师给听话的宠物额外奖赏。

「签了吧。」他递来毛笔。

我接过笔,在绢帛末尾写下名字。

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不签守密契书么?」我故意问,「万一我在你大婚那日……」

谢行之起身走到我面前,手指抚过我的发梢。

这个动作他做了七年,每次都能让我心跳加速。

「你不会。」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温热气息拂过颈侧。

「如音,你不敢。」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太了解我了。

知道我怕娘亲失去太医诊治,怕回到任人践踏的境地,怕……让他看见我的狼狈。

「世子英明。」

我后退一步,恭敬行礼,「如音告退。」

走出王府时,天空飘起细雨。

青杏撑着伞追来,我摆摆手独自走进雨里。

雨水混着泪水滚落,我想起谢行之曾说过最喜欢我弹的《长相思》。

原来相思之苦,他从未尝过。

3

回到别院时,雨下得更大了。

青杏小跑着撑伞追来,被我摆手拒绝。

雨水顺着发丝流进衣领,冰凉刺骨,却让我混沌的头脑渐渐清醒。

「姑娘快擦擦!」青杏递来干帕子,眼圈红红的。

「那些杀千刀的,连热水都不给备了。」

我这才发现,往日殷勤的仆妇们都不见了踪影,灶房冷锅冷灶,庭院里晾晒的药材被雨水打湿,无人收拾。

「去把我娘的药煎上。」

我拧着头发上的水,「再烧些热水来。」

青杏跺脚:「炭火都被前院扣下了!说是苏小姐过门要用上好的银丝炭,咱们这些……」

「用柴火便是。」我打断她,「去吧。」

独自走进寝房,我机械地脱下湿衣。

镜中人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活像个水鬼。

我忽然想起谢行之最爱我敷粉点唇的模样,每次去见他都精心打扮,生怕有一丝不完美。

多可笑。

打开衣柜,满目华服都是他送的——天水碧的罗裙他说衬我肤色,海棠红的褙子他说显我身段。

指尖抚过一件月白襦裙,胸口突然一阵刺痛。

这是去年上元节他带我出游时穿的,那晚他亲手为我系上披风带子,说「我的如音穿白色最好看」。

「姑娘!」青杏慌慌张张冲进来,「苏、苏小姐来了!」

我匆忙套上件素色外衫,还没系好衣带,苏玉瑶已经带着丫鬟闯了进来。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我敞开的衣柜上,冷笑一声:「果然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苏小姐有何贵干?」我挡在衣柜前。

她径自坐到我的妆台前,拿起那支谢行之送的翡翠簪子把玩:「行之哥哥让我来挑些首饰。他说……你这里的东西,我看上什么拿什么。」

我呼吸一滞。

那簪子是我二十岁生辰时,谢行之亲手为我戴上的。

那晚他难得醉酒,捧着我的脸说「如音长大了」。

「请便。」我转身去整理娘亲的药方,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纸张。

身后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苏玉瑶的丫鬟们像抄家似的将我的妆奁翻了个底朝天。

「这镯子成色不错。」

「胭脂还是新的呢!」

「哇,这夜明珠……」

我死死盯着药方上模糊的字迹,耳边嗡嗡作响。

七年积累,一朝尽毁。

最痛的不是失去物件,而是它们承载的记忆被如此践踏。

「咦?」苏玉瑶突然提高声调,「这是什么?」

回头看见她手里拿着个檀木小匣——那是我最私密的珍藏,放在妆台最底层。

里面装着谢行之随手写给我的字条,带我看灯时买的小泥人,还有他第一次教我射箭时用的扳指……

「还给我!」我冲上去抢夺。

苏玉瑶灵活地闪开,娇笑着打开匣子:

「让我看看柳大家的心头好...哎呀!」她故作惊讶地拈起一张字条,「'今晚月色甚好,愿与卿共赏'...行之哥哥的字真好看。」

我浑身发抖,眼前发黑。那些字条上的私语,是我们最亲密的见证,如今却成了别人茶余的笑谈。

「苏小姐,」我强压怒火,「世子既已许你婚事,你又何必……」

「何必羞辱你?」

苏玉瑶歪头一笑,「因为我高兴啊。」

她突然将匣子往地上一摔,小泥人顿时碎成几瓣。

我跪地去捡,却被她一脚踩住手背。

「柳如音,」

她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你以为行之哥哥真喜欢你?不过是你弹琵琶的样子让他想起一个人……」

「谁?」

她直起身,笑而不答:「七日后我要在相府办赏花宴,行之哥哥说要带你助兴。你可要好好弹啊……」

说罢扬长而去,丫鬟们抱着我的首饰匣子嘻嘻哈哈跟了出去。

青杏哭着帮我包扎手上的伤:「姑娘,咱们告到世子那儿去!」

「不必了。」我捡起碎成两半的泥人,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泥人是谢行之捏的,虽然丑得不像样,却是我最珍视的物件之一。

原来再珍视的东西,碎了也就碎了。

4

夜深人静时,我开始收拾行装。

既然谢行之已经划清了界限,我也该识趣地离开。

打开暗格取出地契银票,突然摸到一个硬物——是娘亲给我的匕首,三寸长,鞘上缠着红绳。

「音儿,收好了。」

娘亲递给我时神色异常严肃,「女人在这世上,总要有点防身的本事。」

我那时只当她是病中多虑。

谢行之护着我,谁敢欺我?

指腹抚过冰冷的刀刃,忽然想起白日苏玉瑶的话。

谢行之因为我像一个人?会是谁?他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画中人么?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慌忙将匕首塞回暗格。

「还没睡?」谢行之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夜雨的潮气。

他看了眼摊开的箱笼,眉头微蹙:「这么急着走?」

我垂首不语。他走近了,身上熟悉的沉香气味让我鼻尖一酸。

「手怎么了?」他忽然捉住我包扎过的手。

「不小心划伤。」我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谢行之拆开布条,看到手背上青紫的踩痕,眼神一凛:「谁干的?」

「世子何必明知故问。」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您让苏小姐来取东西,不就是默许她羞辱我么?」

他眸色转深,拇指轻轻摩挲我的伤处:

「我让她来挑首饰,没让她伤人。」

「有区别么?」我苦笑,「您赐的,您收回,天经地义。只是……」

我指着地上碎裂的泥人,「这个不值钱,您也要收回去么?」

谢行之盯着那泥人看了许久,突然将我拉入怀中。

我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闷的:「如音,别闹。」

一句「别闹」,仿佛错的都是我。

我安静地任他抱着,感受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这个怀抱我眷恋了七年,如今才明白从来不属于我。

「七日后相府的赏花宴……」他开口。

「我会去。」我打断他,「琵琶我也会带。」

谢行之松开我,眉头舒展:「乖。」

他伸手想抚我的脸,我偏头躲开。

他手顿在半空,眼神暗了暗,最终转身离去。

门关上后,我才发现妆台上多了个锦盒。

打开是一对翡翠耳坠,成色极好,却比不上我那支被拿走的簪子。

原来在他眼里,七年的情分可以用一对耳坠打发。

5

赏花宴前日,我去了趟城东的宅子。

这处院落比别院小些,但布局精巧,院中有株老梅,想必开花时极美。

谢行之确实了解我的喜好——或者说,了解如何安置一个玩物才能让她安分。

「姑娘,这间做琴室可好?」青杏推开西厢房的门。

我点点头,忽然注意到墙角有个暗门。

推开一看,竟是条暗道!

「这……」青杏吓得捂住嘴。

我举灯查看,暗道不深,尽头是隔壁空宅的后院。

两处宅院居然暗中相连……谢行之这是什么意思?方便他婚后继续来往么?

胸口一阵发闷。

他既要娶名门贵女,又舍不得放开我,当真是贪心至极。

回程路过西市,我买了匹不起眼的青骢马,存在车马行。

又去药铺买了些安神的药材——和另一种能让人昏睡的药。

「姑娘买这个做什么?」青杏好奇地问。

「娘亲夜里睡不安稳。」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其实这药是给自己准备的。

赏花宴后,我要在所有人沉睡时离开。

谢行之说得对,我不敢闹他的婚宴——但我敢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晚,我久违地抱出琵琶调音。

手指抚过琴弦,却怎么也调不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嗡嗡作响,扰得我不得安宁。

「姑娘,世子来了!」青杏慌张地跑进来。

我手一抖,琴弦应声而断,在指尖拉出一道血口。

谢行之大步走进来,看到我流血的手指,脸色一沉:「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掏出手帕为我包扎,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看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想起苏玉瑶的话。

「世子,」我轻声问,「我弹琵琶的样子……像谁?」

他手上一顿,抬眼看我:「谁跟你说了什么?」

「只是好奇。」我勉强笑笑,「您当初为何选中我?」

谢行之系好手帕,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划:「因为你眼里有不甘。」

「不甘?」

「像困兽。」他唇角微扬,「让人想驯服。」

我心头一刺,原来他眼中的我始终是只可供玩赏的猎物。

「明日……」他刚开口。

「我会准时到。」我打断他,「弹完就走,绝不耽误世子好事。」

谢行之眸色一暗,突然将我拉近:「如音,你在吃醋?」

「不敢。」我直视他的眼睛,「只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低头吻来。

我偏头躲开,他的唇擦过我脸颊,落在耳畔。

「别闹脾气。」他声音低沉,「婚后我照样能护着你。」

「不必了。」我挣开他的怀抱,「世子即将新婚,还是避嫌为好。」

谢行之脸色骤冷:「你当真以为离了我,能活得下去?」

「试试才知道。」我抱起琵琶,故意让断弦在他面前晃悠。

「就像这弦,断了就断了,换一根便是。」

他眸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最终拂袖而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拨动那根断弦,发出刺耳的「铮」声。

这根弦,终究是断了。

6

赏花宴这日,天色阴沉得厉害。

我抱着琵琶坐在相府偏厅,听着前院传来的笑语喧哗。

青杏替我拢了拢披风,小声道:「姑娘,手还疼吗?」

我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弦。

断弦已经换过,但我总觉得音色不对,像是这把琴也跟着我一起,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柳姑娘,世子爷请您过去。」一个小丫鬟在门口探头。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

相府比王府还要奢华几分,处处雕梁画栋,连栏杆上的花纹都描着金粉。

行至一处转角,忽听假山后有人说话。

「……行之哥哥也真是,何必非要那乐伎来弹曲?」是苏玉瑶的声音。

「你懂什么。」

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柳如音的琵琶在京中数一数二,今日来了不少贵客,总不能请教坊司的人来充数。」

「可她毕竟是行之哥哥的……」

「不过是个玩意儿。」男声嗤笑,「你当行之真把她当回事?不过是看她有几分像……」

脚步声临近,谈话戛然而止。

我僵在原地,手中的琵琶突然重若千钧。

有几分像……像谁?

「柳姑娘?」引路的丫鬟疑惑地回头。

我强自镇定地跟上,心脏却狂跳不止。

转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大片芍药花海中设了数十张席案,锦衣华服的宾客们已入座大半。

谢行之坐在主位,一袭墨蓝锦袍衬得他越发清俊挺拔。

见我来了,他微微颔首,眼神示意我坐到乐师席去。

那里离主座很远。

「这位就是柳大家吧?」

一位夫人笑问,「早听说琵琶一绝,今日可算有幸一听。」

谢行之唇角微扬:「不过是些市井技艺,勉强入耳罢了。」

我指尖一颤,险些拨响琴弦。

七年朝夕相处,我为他弹过无数曲子,那时他总说「如音的琵琶天下无双」。

「行之哥哥太谦虚了。」

苏玉瑶娇声道,「柳大家可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会是市井技艺呢?」

她特意加重了「调教」二字,引得几位女眷掩嘴轻笑。

我低头调弦,假装没听见那些奚落。

忽然,席间一阵骚动。

「玉琼来了!」

「二小姐身子可大好了?」

「快请上座!」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素衣女子被丫鬟搀扶着缓步而来。

她生得极美,眉目如画,只是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容。

而当我看清她的脸时,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与谢行之书房那幅未完成的画像,一模一样。

「玉琼身子弱,今日难得出来见风,大家多担待。」

苏相笑呵呵地介绍,「这是小女苏玉琼,自幼养在深闺,很少见客。」

苏玉琼...苏家二小姐...

我死死盯着谢行之,只见他目光牢牢锁在那女子身上,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苏玉琼向他行礼时,他竟起身虚扶了一下——这是连苏玉瑶都没有的待遇。

「柳姑娘,该你献艺了。」管家在一旁提醒。

我麻木地抱起琵琶,手指自动找到了《长相思》的调子。

这是谢行之最爱的曲子,他说每次听都会想起我。

琴音响起,席间渐渐安静。

我机械地弹着,眼睛却无法从苏玉琼身上移开。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轻咳两声,谢行之便会皱眉,示意丫鬟添茶。

一曲终了,满座喝彩。

「果然名不虚传!」

「这技法,这感情……」

「难怪世子爷宠爱多年!」

谢行之举杯向我示意,眼中带着几分赞许。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就像他夸海东青抓猎物准时的神情。

「柳大家可否再弹一曲?」

苏玉琼突然开口,声音轻柔似水。

「《春江花月夜》可好?」

我心头一震。

这是极难的曲子,需要极高的技巧,但更重要的是……这是谢行之书房那幅画上题的诗。

「如音。」谢行之唤我,语气不容拒绝。

我重新拨弦,脑中却闪过无数片段——谢行之教我弹这首曲子时格外耐心,他说「指法要再柔一些」;

他说「这一段的情绪要更缠绵」;

他说……

原来他一直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琴音渐急,我的视线模糊起来。

恍惚间,我看到苏玉琼靠在谢行之耳边说了什么,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刺得我眼眶生疼。

「铮——」

又是一根弦断了。

席间哗然。

断弦是不吉之兆,更何况在订婚宴上。

「对不住。」我起身行礼,「容我换把琴。」

「不必了。」谢行之冷声道,「你回去吧。」

我抱着琵琶退下,转身时听见苏玉瑶嗤笑:「下 贱胚子,连琴都弹不好……」

走出花厅,我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廊柱干呕起来。

七年的痴心,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我不过是个替身,一个用来寄托他对苏玉琼求而不得感情的替代品。

难怪他总爱看我弹琵琶——因为苏玉琼也擅琴。

难怪他书房有那幅画——画的是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难怪苏玉瑶说我「像一个人」……

「柳姑娘?」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仓皇擦泪回头,竟是苏玉琼。

她独自一人站在廊下,月光给她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血色。

「二小姐。」我勉强行礼。

她走近几步,突然伸手轻触我的琵琶:

「弦断了?」

「嗯。」

「我那里有上好的冰弦,送你一副可好?」

我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何对一个乐伎如此友善。

月光下,她的眉眼确实与我三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我不过是东施效颦的赝品。

「不必了。」我后退一步,「这把琴……以后也不会再弹了。」

苏玉琼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很像我年轻时的样子。」

我一愣。

「不是相貌。」她轻笑,「是眼神。那种……不甘被困住的眼神。」

她还欲再言,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唤声。

苏玉琼叹了口气,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塞给我:「收着吧,就当……断弦的补偿。」

我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的玉镯温润如水。

这位苏二小姐知道吗?知道谢行之对她的心思?知道我这个替身的存在?

回到偏厅收拾琴囊,我趁人不备,将准备好的药粉撒入了茶壶。

这药两个时辰后才会发作,足够我带着娘亲远走高飞。

7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我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系在背上。

青杏红着眼睛拉住我:「姑娘,真要走吗?」

「马车备好了?」我检查着匕首和路引。

「在后门等着。老夫人已经接上车了。」

青杏咬了咬唇,「姑娘……您一个人带着老夫人,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我将苏玉琼给的玉镯塞给她,「这个你留着,明日一早就回乡下嫁人吧。」

青杏还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打更声。

我们屏息静气,直到更夫走远。

「走吧。」我吹灭蜡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七年的地方。

每一件家具,每一幅字画,都是谢行之亲手挑选的。

他曾在这里教我写字,陪我读书,听我弹琴……

而这一切,原来都是给另一个女人的。

后门果然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娘亲已经在车里等候,见我来了,紧紧握住我的手:「音儿,想清楚了?」

「嗯。」我点头,「娘,咱们去北疆。」

「北疆?」娘亲一怔,「为何……」

「那里没人认识我们。」

我轻声道,「而且……」

我摸了摸怀中的玉佩——这是娘亲病中交给我的,说是我生父的遗物。

玉佩上刻着北疆特有的狼头纹。

马车缓缓驶出小巷,我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王府的方向。

药效应该开始发作了,谢行之此刻想必睡得正沉,明日醒来就会发现……

他豢养了七年的金丝雀,自己啄开了笼门。

8

三日后,北上的官道上。

我戴着帷帽,牵着马匹在茶棚歇脚。

这几日我们日夜兼程,换了三次马车,绕了两回远路,确保没人能追踪。

「听说了吗?镇北王世子大发雷霆!」

隔壁桌的商贩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新鲜事,

「府里丢了个乐伎,把半个京城都翻遍了!」

我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

「一个乐伎也值得这么大动干戈?」旁人好奇道。

「可不是普通乐伎!」

商贩压低声音,「跟了世子七年,据说琵琶弹得极好。世子大婚在即,这节骨眼上跑了……」

「啧啧,胆子不小。」

「更绝的是,」商贩眉飞色舞,「那乐伎留了封信,据说世子看完后,把最心爱的紫砂壶都摔了!」

我垂眸掩去眼中的波动。

那封信我写得很简单:

「世子钧鉴:

七年恩宠,如音铭感五内。

今世子得偿所愿,如音亦求仁得仁。世子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永远不要做任何人的替身。

冰弦易断,恩情难续。珍重。」

如音 留」

「娘,我们该走了。」

我放下茶钱,扶起娘亲。

走出茶棚时,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疾驰而过。

为首的人一袭墨蓝衣袍,身形挺拔如松……

我猛地转身,心跳如雷。

定睛再看,那人已绝尘而去,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罢了。

「音儿?」娘亲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我们走吧。」

北疆的风很烈,吹得帷帽翻飞。

我索性摘下帽子,任风吹散长发。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谁的替身,谁的玩物。

只是柳如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