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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一首小令,即事明笔,曲折含蓄,言尽而意隽,建议收藏!

发布时间:2025-09-11 23:14:15  浏览量:1

苏轼的诗词,或豪放奔涌,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或清丽婉约,如“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他总能以最精准的笔触,捕捉生命中最细腻、最复杂的瞬间。

在他众多脍炙人口的名篇中,有一首看似信手拈来的小令——《采桑子·润州多景楼与孙巨源相遇》,却以其极简的篇幅,达到了“即事明笔,曲折含蓄,言尽而意隽”的至高境界。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是北宋眉州眉山人。他的一生,是才华与厄运交织的一生,是入世与出世纠缠的一生。

苏轼年少成名,嘉祐二年与弟苏辙同登进士,名动京师。他的才华横溢,不仅在诗、词、文、赋上成就卓著,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更在书法、绘画上独树一帜,开创了一代风气。

然而,他的仕途生涯却异常坎坷。因反对王安石变法,苏轼屡遭贬谪,足迹遍布黄州、惠州、儋州等地。

逆境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反而让他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洞察和感悟。他的思想深受儒、释、道三家影响,既有儒家的积极进取,又有道家的超然物外和佛家的圆融通达。

这首《采桑子》作于熙宁七年(1074)十月,当时苏轼正由杭州通判调任密州知州。途经润州(今江苏镇江)时,他与老友孙巨源(孙洙)在多景楼上相遇。

故友重逢,本是人生一大快事,但对于仕途沉浮、身心俱疲的苏轼而言,这份喜悦中夹杂着太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

词作便是记录了这次登楼、饮酒、听曲、观景的短暂过程,却在平易的记叙中,蕴含了无限的生命感慨。

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楼中。尊酒相逢,乐事回头一笑空。停杯且听琵琶语,细捻轻拢。醉脸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红。

物是人非

词作的开篇便奠定了一种深沉的基调:“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楼中。”

首句连用三个“多”字,如三声沉重的叹息,将一种无法排遣的愁绪扑面而来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多情”是诗人的天性,对家国、对友人、对山川万物,他都怀着一颗赤诚之心。

“多感”则是多情的必然结果,细腻的内心让他能体察到常人无法觉察的喜悦与悲伤。

然而,“情”与“感”的丰富,在坎坷的现实面前,最终却熬煎成一个“多病”的身躯与灵魂。

“病”,既是指身体上的疲惫与不适,更是指经历宦海风波后内心的创伤与无奈。杜甫曾有诗云:“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山河依旧,而人事已非,这种强烈的对比最能引发人们对生命无常的感慨。

苏轼此刻的心境亦是如此。

他所在的“多景楼”,是润州的一处名胜,以其开阔的视野和壮丽的景色而闻名。登上此楼,可见长江浩荡,群山绵延,可谓“美景尽收眼底”。

“多景”二字,恰与上句的“三多”形成了一种微妙而深刻的对比。外在的景物是如此繁多而壮美,而诗人内心的世界却是如此的沉重与病弱。

以乐景写哀情,倍增其哀。杜甫登高,望见“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壮阔的秋景反而引发了他“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个人哀叹。

苏轼在此,同样是以江山之永恒,反衬个体生命之短暂与渺小。

回望他苏轼的一生,无论是初贬黄州,还是远谪岭南,这种物是人非的伤感总是如影随形。他在黄州写下《念奴娇·赤壁怀古》,面对“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壮丽景色,想到的是“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在雄奇的自然面前,他首先意识到的是自身的衰老与功业未成。苏轼的心中始终怀揣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抱负,然而现实却一次次将他推向边缘。

因此,当他登上这多景楼,看到友人,看到美景,内心深处首先涌起的,却是对过往岁月和自身际遇的复杂回味,是物是人非的无限怅惘。

一笑置之

上片后两句,笔锋一转,从个人的内心世界转向了眼前的相逢场景:“尊酒相逢,乐事回头一笑空。”

“尊酒相逢”,四个字点明了事件的核心。

在古代,酒是友人相逢时不可或缺的媒介。一杯薄酒,足以慰风尘,足以话平生。对苏轼而言,友情是他颠沛流离的人生中最重要的慰藉。无论身处何地,他总能以真诚和才华结交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

此刻与孙巨源的重逢,无疑是一件“乐事”。在烦闷的旅途中,能与知己共饮,是何等的快慰。

然而,词作的精髓与转折,正在于那一句“乐事回头一笑空”。这份快乐是如此短暂,几乎在发生的同时,诗人就已经预见到了它的消逝。

当下的欢乐,一旦成为过去,“回头”再看,不过是“一笑”而过的空幻。

“空”,深受佛道思想的影响。

佛教讲“诸行无常,一切皆空”,认为世间万物,包括人的情感,都处于生灭变化之中,并无永恒的实体。

苏轼对佛学有很深的研究,尤其是在经历“乌台诗案”的生死考验后,他更是从禅宗思想中汲取了大量精神力量,以求得内心的平静与超脱。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这首著名的《和子由渑池怀旧》就体现了他对人生偶然与无常的深刻理解。

生命就像雪地上的鸿爪,偶然留下印记,随即又消失无踪。

“一笑空”的“笑”,蕴含了极为复杂的情感层次。这并非是开怀大笑,而更像是一种夹杂着无奈、怅惘、与超脱的微笑。它或许有对世事变幻的无奈,有对功名利禄的勘破,也有对人生如梦的了然。

面对历史长河的奔流不息,个体的功过是非、悲欢离合都显得微不足道。与其执着于得失,不如“一笑置之”,将一切付与杯酒江月。

苏轼并非沉湎于悲伤无法自拔,而是在认识到人生的悲剧性本质后,选择了一种更为智慧的应对方式。他在《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中写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超越了悲喜两极的平静心境,正是在无数次“乐事回头一笑空”的体验中修炼而成的。

因此,上片的结尾,并非是彻底的虚无,而是在洞悉虚无之后的一种释然。它为下片的意境转换,做好了情感上的铺垫。词人并没有停留在对“空”的感叹中,而是转向了对当下瞬间的把握。

丝竹清音

如果说上片是对人生宏大命题的哲理思索,那么下片则完全沉浸在一个具体而微的艺术瞬间里。“停杯且听琵琶语,细捻轻拢。”这个场景的切换是如此自然。刚才还在感慨万千,此刻却被一段悠扬的琵含蓄声吸引,连手中的酒杯都暂且停下。

一个“停”字,不仅是动作的停顿,更是思绪的转轨。

诗人将自己从对过往与未来的纷繁思绪中抽离出来,全神贯注于当下的听觉享受之中。

“琵琶语”三个字,用得极为传神。在中国古典文学中,音乐常常被视为一种能够超越语言的语言。它能够直接与人的灵魂对话,诉说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情感。

将琵琶声比作“语”,赋予了音乐以生命和情感,仿佛它也在向听者倾诉衷肠。

白居易在《琵琶行》中用了大量的笔墨,以精妙的比喻细致地描绘了琵琶声的千变万化。而苏轼在此,却只用了“细捻轻拢”四个字来形容演奏的指法,显得更为简洁含蓄。他没有直接去描摹音乐本身,而是通过描写演奏者精湛而细腻的动作,来烘托音乐的动人。

我们仿佛能看到一位技艺高超的乐女,手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而那如泣如诉的乐声,就在这指尖的起落间缓缓流淌出来。

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艺术,尤其是音乐,始终扮演着疗愈人心的重要角色。从《诗经》中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到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再到嵇康的《琴赋》,音乐不仅是娱乐,更是修身养性、安顿心灵的重要途径。

对于像苏轼这样身处逆境的文人来说,音乐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庇护所。它能让人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进入一个纯粹的美学世界。

此刻,在那如诉如泣的琵琶声中,苏轼内心的“多病”与“多感”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也得到了一种温柔的抚慰。那些关于人生的沉重思考,暂时被这清越的乐声所替代。

这一刻,没有官场的烦扰,没有离别的伤感,只有人与音乐之间的全然交融。

刹那永恒

词的结尾,是全篇的点睛之笔,也是意境最为开阔之处:“醉脸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红。”在美酒与音乐的共同作用下,词人进入了一种微醺的状态。

“醉脸春融”,描绘了他酒后泛红的面颊,如同春日消融的冰雪,透露出一种温暖、舒展的惬意。

先前的愁绪与病态,似乎都在这温暖的醉意中融化了。情感的闸门在此刻完全打开,个人的小我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紧接着,词人的视线从宴席的内部转向了窗外的广阔天地。“斜照江天一抹红”,这幅画面堪称神来之笔。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也映照在浩渺的江面之上。

“一抹红”,色彩鲜明,充满了生命的热度,与“醉脸春融”的意象形成了内在的呼应。人的内在暖意与自然外在的暖色,在这一刻达到了完美的和谐。个人的渺小与江天的广阔,短暂的相逢与永恒的落日,都在这一抹红色中找到了交汇点。

夕阳这个意象,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它既可以象征着一天的结束,生命的暮年,王朝的衰落,如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带有一种时不我待的伤感。

但同时,它也可以展现出一种辉煌、灿烂、宁静的美,如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苏轼笔下的这“一抹红”,显然更偏向于后者。它没有衰败的悲凉,反而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词人将自己从个人的悲欢离合中超脱出来,将情感完全寄托于这宏大而美丽的自然景象之中。所有的“多情多感仍多病”,所有的“乐事回头一笑空”,最终都消融在这无言的“斜照江天一抹红”里。

结尾完美地体现了“言尽而意隽”的艺术效果。词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再多说一句,但那画面、那氛围、那情感的余韵,却久久不散。它将一个短暂的瞬间——一次与友人的相逢,定格为一幅永恒的画卷。

苏轼词作的魅力就在于,他总能从日常的生活场景中,发掘出最深刻的人生哲理和最动人的艺术美感。从个体生命的哀感到故人相逢的喜悦,从丝竹之音的慰藉到醉后观景的超脱,词人的心境经历了一系列曲折微妙的变化,最终在一片壮阔的江天景色中归于平静与圆融。

结语

《采桑子·润州多景楼与孙巨源相遇》这首小令,篇幅虽短,内涵却极为丰富。苏轼以“即事明笔”的手法,真实记录了一次寻常的聚会,却在平淡的叙述中融入了自己对人生、友情和艺术的深刻感悟。

全词由情入境,由景生情,层层递进,曲折含蓄。它从个人的伤感起笔,经历友情的温暖、音乐的慰藉,最终在与自然的交融中获得升华,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