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提干探亲,我骑车碰了县武装部长女儿,她哭着让我负责一辈子
发布时间:2025-09-26 00:51:39 浏览量:1
那年夏天,我骑车撞了她,她便赖上了我一辈子。
直到今天,我从部队转业回到这座小城,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林晚,偶尔还会晃神。夕阳的光从窗户里斜着打进来,给她镶上一道毛茸茸的金边,锅里炖着肉,咕嘟咕嘟地响,满屋子都是安稳踏实的香气。
我常常想,要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冒失的急转弯,我的人生会拐向何方?或许,我还在部队里,肩上的星星会更多一颗;或许,我会听从老首长的安排,去大城市闯荡。但命运这东西,就像我爹手里的墨斗线,弹出去的时候,看着只是一根寻常的线,可落下来,就在木头上留下了一辈子都擦不掉的印记。
我的人生,就在那年夏天,被一个姑娘哭着闹着,弹出了一道歪歪扭扭,却又无比清晰的印记。
那年我二十四岁,刚刚在部队提了干,当上了连长,胸口揣着红彤彤的任命状,请了探亲假回家。我们那个小县城,夏天热得像个蒸笼,柏油马路被太阳晒得软塌塌的,能粘掉人半层鞋底。
我爹是个老木匠,方圆几十里手艺最好。我回家,他嘴上不说,眼睛里的光藏都藏不住。他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擦得锃亮,非让我骑着去街上转转,用他的话说,叫“显摆显摆”。
我心里也美滋滋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后座上拿网兜罩着两瓶给街坊邻居带的罐头,叮叮当当地就上了路。
小县城就那么几条街,骑着车,熟人见了我,都大老远地喊:“哟,振军回来啦!提干了没?”
我把腰杆挺得笔直,大声回道:“提了!连长!”
那种感觉,比在部队里拿了三等功还舒坦。
就是在这种飘飘然的状态下,我在县百货大楼的拐角,闯了祸。
我正想着晚上回家让我娘给我做一顿手擀面,车把一拐,没留神,就听“哎哟”一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连人带手里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我脑子“嗡”地一下,魂都吓飞了。赶紧刹车跳下来,车子“哐当”一声倒在旁边。
地上,那姑娘坐在那儿,白色的裙子蹭了一大片灰,膝盖也磕破了,渗着血丝。旁边散落了一地苹果,红彤彤的,滚得到处都是。
她没哭,也没骂,就那么抬头看着我,眼睛又大又亮,但里面蓄满了水汽,像雨天里的湖面,随时都要漫出来。
我当时就慌了,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我一个在训练场上吼得全连兵蛋子都发怵的连长,那时候说话都结巴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她不说话,就看着我,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接着,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也不嚎,就那么无声地掉眼泪,一颗接一颗,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得像个孩子。
我更慌了。撞了人不怕,怕的是把人撞哭了,还是个年轻姑娘。
我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你别哭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全包了,裙子我也赔你新的。”
她被我扶起来,一瘸一拐地站着,还是不说话,低着头,眼泪滴在脏了的裙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周围渐渐围了些人,指指点点的。我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地给人赔不是。
就在我准备弯腰去捡那些苹果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又轻又坚定。
她说:“你撞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接话:“对对对,我负责,肯定负责。医药费、误工费,你说多少,我都负责。”
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表情却异常认真,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钱。”
“那你……”
“我要你,对我负责一辈子。”
我彻底傻了,站在那儿,像个木头桩子。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随即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我一张脸,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
这叫什么事啊?
我,陈振军,二十四岁的解放军连长,在探亲的第二天,骑着我爹的二八大杠,撞了县城百货大楼拐角的一个姑娘。
她哭着,当着半条街的人,让我对她负责一辈子。
**第一章 尘土飞扬的相遇**
周围的哄笑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后背上。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手足无措。
在部队,遇到再棘手的情况,我都有条例和预案。可眼下这情形,别说条例了,我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姑娘的眼泪还在往下掉,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认准了我。
我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可靠:“姑娘,你先别激动。你看,咱们先把地上的苹果捡起来,然后我送你去卫生院,先把伤口处理一下,行吗?”
我试图把话题拉回到一个正常的、可解决的轨道上。
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总算是没再坚持那个“负责一辈子”的说法。
我松了口气,赶紧蹲下身子捡苹果。她也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帮着捡。有几个滚得远,被好心的路人捡了回来。
等把苹果都装回网兜,我才看清,她的膝盖磕得比我想象的要重,血顺着小腿流下来,和灰尘混在一起,糊成了一片。
“不行,必须去医院。”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扶起我的自行车,把苹果挂在车把上,对她说:“上来吧,我带你去。”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高高的后座,又看了看自己带伤的腿。
“上来吧,我骑得稳。”我拍了拍后座,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下达命令的时候,必须干脆。
她咬了咬嘴唇,扶着我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坐了上来。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县卫生院不远,我蹬着车,刻意放慢了速度,尽量避开路上的坑洼。一路上,我俩谁也没说话,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夏日空气里青草的味道。
到了卫生院,挂号,清创,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数落我:“小伙子,骑车慢点!看把人家姑娘给摔的,这要是留了疤,多难看。”
我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是是是”。
那姑娘倒是一声没吭,处理伤口的时候,疼得嘴唇都白了,也只是死死地咬着,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这姑娘,性子还挺倔。
等一切都处理好,我交了钱,扶着她走出卫生院。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叫陈振军,在部队当兵。这是我的错,医药费你收好单子,后续换药的钱,我都出。”我把找零的钱和药塞到她手里,郑重其M事地自我介绍。
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小声说:“我叫林晚。”
“林晚。”我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我说。
她报了个地址,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县委大院的方向。住在那儿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姑娘,什么来头?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让她在前面路口等我,我去推车。
等我骑着车过来,她已经站在树荫下等着了。晚风吹起她连衣裙的裙摆,像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再次骑上车,气氛比来时还要沉默。快到县委大院门口的时候,我实在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林晚同志,今天在街上,你说的那个话……是不是因为太疼了,说的气话?”
我还是想把这事儿给掰扯清楚。
后座上的她沉默了半晌,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我就说嘛,哪有刚撞了就让人负责一辈子的,肯定是小姑娘摔懵了,胡言乱语。
“那就好,那就好。”我如释重负,连蹬车的脚都轻快了不少。
到了大院门口,站岗的警卫员认识我,毕竟我每年探亲都要从这儿路过。他看见我车后座上坐着个姑娘,眼神里满是好奇。
林晚跳下车,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指了指大院里的一栋楼,“我家就在那儿,你回去吧。”
“诶,等等。”我叫住她,“你的苹果。”
我把那网兜苹果递给她。
她接过去,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递给我:“这个,给你吃。”
我摆摆手:“不用不用,你留着吃吧。”
“你必须拿着。”她的语气又变得像在街上那样,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我拗不过她,只好接了过来。
她这才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大院里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叫林晚的姑娘,真奇怪。
我骑着车往家走,手里攥着那个苹果,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就算这么了了吧?
回到家,我爹妈正焦急地等着我吃饭。
“怎么才回来?去哪儿野了?”我娘一边给我盛面,一边念叨。
我爹则眼尖地看到了我车把上蹭掉的一块漆,还有我裤腿上的一点血迹,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我不敢说实话,怕他们担心,就含糊其辞地说:“没,不小心跟人碰了一下,没事儿,都解决了。”
我娘一听,立马紧张起来:“碰到哪儿了?人家没事吧?有没有讹你?”
“没事没事,就是一个小姑娘,膝盖蹭破了点皮,我已经带她去卫生院包扎了,钱也赔了。”我三言两语地解释。
我爹听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说:“振军,你记住,咱们老陈家的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要是咱的错,砸锅卖铁也得认。要是别人的错,咱也不能当软柿子。”
“知道了,爹。”我闷头吃面,心里却还在想着林晚。
那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她坐在地上哭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倔强地说“你必须拿着”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我爹要去给县武装部的林部长家打一套家具,喊我一起去搭把手。
我爹的手艺在县里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他的榫卯结构,不用一颗钉子,做出来的家具能用上百年。林部长家乔迁新居,特意请我爹去做一套书柜和一张八仙桌。
我寻思着在家也无聊,就跟着去了。
林部长家住的也是县委大院,就是昨天我送林晚去的那一栋。
我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但又觉得不可能那么巧。
到了林部长家,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保姆。林部长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旧军装,身材魁梧,不怒自威。他看见我,愣了一下。
“这是犬子,陈振军,在部队。”我爹赶紧介绍。
林部长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用力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好小子,看着就精神!在哪个部队?”
我赶紧立正,报上了我的部队番号和职务。
林部长一听,更高兴了:“哟,还是野战部队的连长,不错,有出息!”
正说着,一个身影从里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爸,谁来了?”
声音很熟悉。
我一抬头,和那道目光撞在了一起。
是林晚。
她穿着一身居家的衣服,头发随便挽着,脸上没有了昨天的泪痕,显得清秀文静。她看见我,也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部长回头,看见女儿的腿,眉头一皱:“小晚,你的腿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晚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昨天出门不小心,自己摔的。”
我站在那儿,心跳得厉害。
世界真小。
我撞的,居然是县武装部长的女儿。
**第二章 木头与琴键**
林部长显然不信“自己摔的”这种说辞,他那双在部队里练就的火眼金睛,在我和我爹,还有他女儿林晚之间来回扫视。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我爹是个老实人,一看这架势,就猜到了七八分,脸色顿时有些紧张。他把手里的工具箱“哐当”一声放在地上,搓着手,对林部长说:“林部长,这……这事儿……”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了。我往前一步,对着林部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林部长!昨天是我骑车不小心,撞伤了林晚同志。我已经陪她去卫生院处理了伤口,所有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我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这是我的担当,也是我爹从小教我的道理:犯了错,就得站直了认。
林部长听完,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眯着眼睛,再次审视了我一番。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我的军装,看到我的内心。
林晚急了,赶紧过来拉她爸的胳膊,小声说:“爸,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走路没看路……”
“你闭嘴。”林部长低喝一声,林晚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敢再说话。
我爹更紧张了,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在他们那辈人眼里,武装部长,那就是天大的官。我这个刚提干的儿子,前途可不能因为这点事给毁了。
“老陈师傅,”林部长忽然转向我爹,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先去看看那木料,回头我们再聊。”
这是要支开我爹,单独跟我谈话。
我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担忧。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保姆去了阳台。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林部长指了指沙发:“坐。”
我没坐,笔直地站着,像一棵白杨树。
“你小子,还挺有种。”林部长嘴角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便把昨天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不夸大,也不隐瞒。只是,我刻意略过了林晚那句“负责一辈子”的话。我觉得,那是一个姑娘家的气话,我一个大男人,总提这事儿,不合适。
我说完,林晚的头埋得更低了,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林部长听完,沉默了很久。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开口道:“小陈,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担当。你能主动承认错误,很好。”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女儿,从小到大,我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你把她撞伤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爸!”林晚急得快哭了。
“你想要什么补偿,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看着林部长的眼睛,不卑不亢。
林部长没理我,而是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小晚,你自己说,你想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晚身上。
我看着她,心里也很好奇。她会怎么说?是让我赔一大笔钱,还是让我写个检讨,或者……真的让我负责?
林晚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爸,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客厅角落里的一架钢琴上。
那架钢琴擦得锃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不要他赔钱,也不要他道歉。”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爸,你不是一直说我娇气,不懂生活吗?陈振军的爸爸是县里最好的木匠,我想……我想让他教我做点木工活,就当是……是赔偿了。”
这个要求,别说林部长,连我都愣住了。
一个武装部长的千金,弹钢琴的手,要去学我们这种粗人的木工活?这算哪门子赔偿?这分明是……
我看不懂她。
林部长皱起了眉头:“胡闹!你那双手是弹钢琴的,是拿粉笔的,是干木工活的料吗?”
“我就要学!”林晚的倔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我就让他对我负责一辈子!”
她又把这句话搬了出来。
我一个头两个大。
林部长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对我爹的方向喊道:“老陈师傅,你过来一下。”
我爹赶紧跑了过来。
“你听听,我这个女儿,异想天开,说要跟你学木工。”林部长一脸的无奈。
我爹也懵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林部长!林小姐是千金之躯,我那都是些粗活,又脏又累,会伤到手的。”
“陈师傅,你就教教我吧,我保证不怕苦不怕累。”林晚竟然对我爹撒起娇来。
我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这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最后,在林晚的软磨硬泡之下,林部长和我爹都投降了。林部长是拿自己女儿没办法,我爹则是不敢得罪林部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从第二天起,林晚每天下午,都要去我家的木工房,“学习”木工。
我爹愁得不行,回家路上一个劲儿地叹气:“这叫什么事啊?部长家的千金,来咱家学木工,这要是磕了碰了,我怎么担待得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爹,您就让她随便玩玩,别让她碰那些危险的工具就行。”
第二天下午,林晚真的来了。
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但依然掩不住那股书卷气。她一瘸一拐地走进我们家那个堆满了木料和刨花的院子,好奇地东看看,西摸摸,像一只闯进了森林的小鹿。
我家的院子,一半是生活区,一半是我爹的木工房。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松木和柏木的香气,混杂着汗水的味道。地上铺满了木屑,踩上去软软的。
这和我昨天去的林部长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们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空气里是淡淡的书香和花香。角落里的钢琴,黑白分明,像一个高贵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梦。
而我们家,是粗糙的,是充满生命力的,是“木头”的世界。
我爹给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从最简单的磨砂纸开始教她。
“林小姐,你看,这木头看着糙,但只要用心打磨,就能变得光滑细腻。做人也一样。”我爹一边示范,一边讲着他的大道理。
林晚听得格外认真,拿起一块小木料和一张砂纸,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她真的很认真,一下午的时间,她就坐在那儿,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打磨那块小小的木头。她的手指很快就磨红了,但她一声不吭。
我娘端了碗绿豆汤出来,心疼地说:“林姑娘,歇会儿吧,喝碗汤。”
她抬起头,冲我娘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她脸上沾了些木屑,像一只小花猫,看着有些滑稽,却也……有几分可爱。
我就在不远处,帮我爹搬木料,劈柴。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她。
我看到她因为打磨出一个光滑的圆角而开心地笑,看到她被木刺扎到手,疼得龇牙咧嘴,却自己悄悄拔掉,继续干。
我心里有些触动。这个姑娘,和我想象中的“部长千金”完全不一样。她不娇气,不任性,反而有种惊人的韧劲。
一个弹钢琴的,一个玩木头的。
一个住在窗明几净的楼房里,一个长在尘土飞扬的院子里。
我和她,就像那架钢琴和院子里的木头,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可现在,它们却因为一场意外的碰撞,被摆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这会奏出什么样的乐章。
**第三章 一碗面的情分**
林晚真的坚持了下来。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只要我爹开工,她每天下午都准时到我们家报到。
她学得很慢,但很用心。从最开始的打磨,到后来学着用刨子推平木板,甚至还颤颤巍巍地学着拉锯。
我爹一开始还战战兢兢,后来也被她的认真劲儿打动了,开始真心实意地教她一些基本功。当然,那些危险的电锯、电刨,我爹是决计不让她碰的。
她那双弹钢琴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茧子,添了好几道口子。我娘每次看到,都心疼得不行,又是给她找创可贴,又是给她涂药膏,嘴里念叨着:“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干这个做什么哟。”
林晚总是笑嘻嘻地说:“婶儿,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看着一块粗糙的木头,在自己手里慢慢变成想要的样子,特别有成就感。”
我听着这话,心里一动。这不就是我爹常说的话吗?
我爹的手艺,是爷爷传下来的。他说,做木匠,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和敬畏心。对每一块木头,都要有敬畏。因为在它成为木头之前,是一棵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你要尊重它,才能把它做好。
我没想到,这些朴素的道理,林晚一个城里长大的姑娘,竟然能领会到。
我探亲假的时间,大部分都耗在了家里。除了帮我爹干活,就是看着林晚“学艺”。
她来的时候,总是会带点东西。有时候是一包点心,有时候是几个水果,说是她妈妈让她带来的。我娘每次都推辞,但林晚嘴甜,几句话就把我娘哄得眉开眼笑,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一来二去,她跟我爹妈都混熟了。我爹不再叫她“林小姐”,而是改口叫“小晚”。我娘更是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
只有我,跟她还是有些不尴不尬。
我们俩单独说话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是我爹在教,她在学,我在旁边看着。
有时候,她的目光会和我撞上,她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我也会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赶紧转过头去,假装在看别的。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夏天午后的一阵微风,吹得人心痒痒的。
有一天,我爹去镇上送货,木工房里只有我和她。
她正在练习凿卯眼,这是个精细活儿,一不小心就会凿偏。她举着锤子,比划了半天,也不敢下手。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锤子和凿子。
“你看,”我说,“手要稳,眼要准,心要静。凿子要垂直,锤子落下去的力道要均匀。”
我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轻轻地凿了下去。
她的手很软,但因为干活,手心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茧。我的手很大,很粗糙,布满了老茧和伤痕。
当我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呼吸也乱了。
我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空气里,松木的香气仿佛都变得暧昧起来。
“会、会了吗?”我赶紧松开手,声音有些干涩。
“嗯。”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那天下午,我们俩几乎没再说过话,但气氛却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我探亲假快要结束了。离别的日子越近,我心里就越是烦躁。
那天晚上,我娘炖了一锅鸡汤,特意让我给林晚家送一碗过去。
“人家姑娘天天来咱家,风里来雨里的,咱们也得有点表示。”我娘说。
我提着一个保温桶,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县委大院。
开门的还是林晚。
她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我娘让我送来的。”我把保温桶递给她,不敢看她的眼睛。
“快进来坐。”她把我让进屋。
林部长和她妈妈都不在家,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架钢琴,在灯光下安静地立着。
“你等一下。”她把鸡汤倒进碗里,又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面条是普普通通的挂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撒了点葱花,淋了几滴香油。
“我……我不太会做饭,就会下个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尝尝?”
我确实饿了。中午光顾着干活,没吃多少。
我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吹了吹,送进嘴里。
很普通,甚至有些淡。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吃着,心里却暖洋洋的。
我吃得很快,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她就坐在我对面,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吃。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吗?”等我放下碗,她才小声问。
“好吃。”我由衷地说。
她笑了,笑得很好看,像月牙儿。
“陈振军,”她忽然叫我的名字,“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后天。”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沉默了。
“小晚,”我看着她,鼓起勇气说,“谢谢你。这些天,我爹妈都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她说,“我从来没有像这样生活过,每天身上都沾着木屑和汗味,但是心里很踏实。”
她站起来,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
“我给你弹支曲子吧。”
她坐下来,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一串流畅的音符流淌出来。
我听不懂那是什么曲子,但我能感觉到,那音乐里有种淡淡的忧伤,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向往。
我就那么站着,看着她的侧影,听着琴声。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木头和琴键,好像也不是那么不相配。
从林晚家出来,我心里乱糟糟的。
我知道,我好像……喜欢上这个和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姑娘了。
可是,我能给她什么呢?我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兵,除了这身军装和一身力气,什么都没有。而她,是部长的女儿,前途一片光明。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我爹常说,做人要本分,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去想。
我决定,把这份刚刚萌芽的情愫,埋在心里。等我回到部队,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
第二天,是我在家里的最后一天。
林晚没有来。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干活的时候好几次差点砸到手。我爹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什么也没说。
直到傍晚,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才出现。
她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
“你打开看看。”
我解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木雕。
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人,五官很简单,但神态却和我像了七八分。雕工很稚嫩,很多地方都还很粗糙,但看得出来,雕的人很用心。
“这是我……我雕的第一个东西。”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送给你。”
我拿着那个木头小人,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乱了。
**第四章 风言风语的压力**
我把那个木雕小人,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我的军用挎包里,贴身放着。
第二天一早,我爹用自行车送我去长途汽车站。我娘跟在后面,眼圈红红的,一个劲儿地往我包里塞煮鸡蛋和烙饼。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家那个小院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
林晚没有来送我。
也好,我对自己说,不来送,说明她对我没那个意思。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回部队,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朝窗外望去。
车站外那棵大槐树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了眼。
回到部队,紧张的训练和工作,很快就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我是新提拔的连长,肩上的担子重了,一刻也不敢松懈。
白天,我在训练场上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喊得嗓子都哑了。晚上,我还要在灯下写训练计划,研究战术。
我试图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个叫林晚的姑娘。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我拿出那个粗糙的木雕小人,看着它笨拙又认真的样子,林晚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她低头打磨木头的样子,她被木刺扎到手龇牙咧嘴的样子,她坐在钢琴前弹琴的样子,还有她端给我那碗面的样子……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地放。
我开始给她写信。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书信是最主要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就把信寄到了县武装部,收信人写着“林晚同志收”。
第一封信,我写得很克制。主要就是感谢她在我探亲期间的陪伴,问候了她和林部长的身体。信的末尾,我才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你的手好些了吗?木工活还练吗?
信寄出去,就像石沉大海,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回音。
我心里很失落,觉得她可能根本就没把那段日子当回事,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收发室的通讯员喊住了我:“陈连长,有你的信!”
我看到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心脏“砰砰”地狂跳起来。
是林晚的回信。
信不长,就一页纸。她说她的手已经好了,木工活还在练,不过我爹不让她碰危险的工具了,她最近在学雕花。她说她爸爸身体很好,还问我在部队辛不辛苦,训练累不累。
信的最后,她说:你送的鸡汤很好喝,我下的面,是不是太淡了?
我拿着那封信,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反反复复地看,信纸都快被我捏烂了。脸上却挂着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傻笑。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通信。
大概半个月一封。我们聊得很杂,聊部队的生活,聊她学校的趣事,聊我爹的木工,聊她弹的钢琴曲。
通过信件,我了解了她更多。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也有烦恼。她不喜欢她妈妈给她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觉得那些人油腔滑调,没有一个像……
信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被划掉了。
我猜,她想说的是,没有一个像我爹那样踏实,或者,像我这样……耿直。
我们的关系,就在这一封封信件中,慢慢地升温。
虽然我们谁也没有说破,但彼此的心意,已经像春天里的柳絮,飘得满世界都是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我下次探亲回家。
那已经是第二年夏天了。
当我再次站在家门口时,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我爹的头发,又白了一些。
我回家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林晚耳朵里。第二天下午,她就来了。
她比去年高了一点,也瘦了一些,但更漂亮了。看到我,她先是脸一红,然后才落落大方地喊了一声:“振军哥。”
这一声“哥”,喊得我心都酥了。
我爹妈看到她,比看到我还亲热,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小县城就这么大,藏不住秘密。武装部长家的千金,三天两头往老陈木匠家跑,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风言风语,也随之而来。
“听说了吗?老陈家的儿子,攀上高枝了!”
“可不是嘛,一个大头兵,想当武装部长的女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们说,是不是那林家的姑娘,有什么毛病,不然怎么会看上一个木匠的儿子?”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往我耳朵里钻。
我走在街上,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就连一些平时跟我家关系不错的街坊,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
我倒是不在乎。我在部队里,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这点风言风语,伤不到我。
但我爹妈受不了。
他们是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现在,儿子成了别人嘴里的“陈世美”,他们觉得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我娘开始唉声叹气,我爹抽烟抽得更凶了,整天整天地沉默着。
有一天晚上,我爹把我叫到院子里。
“振军,”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语气沉重,“你跟林家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我们……”
“你别说了,我懂。”他打断我,“林部长是个好人,林姑娘也是个好姑娘。但是,振军,咱们家跟他们家,不是一路人。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你会有苦头吃的。”
“爹,现在不讲究这个了。”
“怎么不讲究?”我爹的声音大了起来,“你看看街坊邻居都怎么说你的?说你贪图富贵,说你攀龙附凤!我陈德贵的儿子,不能让人这么戳脊梁骨!”
我知道,我爹是心疼我。
更大的压力,来自林部长那边。
有一天,林部长家的警卫员,特意来我家,说林部长请我过去一趟。
我心里明白,该来的,总会来。
我换上最干净的一身军装,把风纪扣扣到最上面一颗,一个人去了县委大院。
还是那个客厅,还是那架钢琴。
林部长坐在沙发上,没有穿军装,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副棋盘,他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没有让我坐,我就那么站着。
过了很久,他才落下一子,抬起头看我。
“小陈,听说,你跟小晚在处对象?”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报告林部长,我喜欢林晚,正在追求她。”我回答得斩钉截截铁。
“喜欢?”他冷笑一声,“你拿什么喜欢?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从小到大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她一顿饭的花销,可能比你一个月的津贴都多。她穿的衣服,你认识牌子吗?她弹的钢琴,你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我。
我无言以对。
这些,我的确都不知道。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林部长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比我高了半个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我承认,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有上进心,有责任感。但是,光有这些,不够。”
“我只有小晚这么一个女儿,我希望她幸福。而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我能对她好,一辈子对她好。”我梗着脖子说。
“对她好?”林部长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轻蔑,“怎么个好法?让她跟着你,住在你们家那个堆满木屑的院子里?让她放弃她的前途,跟你去艰苦的部队随军?还是让她为了柴米油盐,放弃她心爱的钢琴?”
“小陈,这不是演戏。生活,是很现实的。”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小晚了。”
说完,他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站在那儿,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手脚冰凉。
林部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能给她什么呢?
我连一个像样的承诺,都给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县委大院的。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和林晚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道鸿沟。
那是一座,我可能一辈子都翻不过去的大山。
**第五章 手心的温度**
从林部长家出来,我像个丢了魂的木偶,在县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拖得很长,很孤单。
林部长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是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爹是木匠,我娘是农民,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爹那套用了几十年的木工工具。我呢?一个穷当兵的,除了这身军装,一无所有。
而林晚,她从小生活优渥,学钢琴,上大学,她的世界是彩色的,是充满旋律的。
我凭什么把她拉进我这个只有黑白两色,充满了汗水和木屑的世界里来?
我越想,心越沉,像是灌了铅。
我走到了县城边上的那条河边,坐在河堤上,看着黑漆漆的河水发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振军!”
是林晚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她跑得气喘吁吁,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脸上。
“我爸……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她在我身边坐下,急切地问。
我看着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是不是……让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她看着我的眼睛,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点了点头。
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你答应了?”她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我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想说“没有”,但那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我心里清楚,林部长说的,都是对的。
我沉默了。
我的沉默,对她来说,就是默认。
她松开我的手,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陈振军,你是个懦夫!”她哭着说,“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我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可你呢?我爸随便说了几句,你就退缩了?”
“我不是退缩!”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林晚,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俩可能吗?我能给你什么?我一个月津贴多少钱你知道吗?我一年能回几次家你知道吗?你跟着我,就得住农村,就得吃苦,就得放弃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你愿意吗?”
我把所有的不甘、自卑和痛苦,都吼了出来。
河边,只有我们两个人。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林晚被我吼得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吸了吸鼻子,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陈振军,你说的这些,我想过。”
“你说的那些苦,我不怕。”
“住在堆满木屑的院子里,我觉得很安心,因为那里有家的味道。”
“去部队随军,我也愿意。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至于钢琴……”她顿了顿,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钢琴很重要,但是,你比钢琴重要。”
我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清澈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说的那些,都不是问题。”她说,“唯一的问题是,你,陈振军,你敢不敢?”
“你敢不敢,为了我,去翻越那座山?”
“你敢不敢,牵着我的手,走一条和我以前完全不同的路?”
“你敢不敢,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未来有多难,都堂堂正正地对我说,你要娶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我看着她,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却比谁都坚强的姑娘。
是我错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是家世,是金钱,是地位。
其实,真正的阻碍,是我内心的自卑和怯懦。
我是一个军人,在训练场上,在演习中,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退缩。可是在她面前,我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我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还在微微发抖。
“林晚,”我看着她的眼睛,用尽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和真诚,“我敢。”
“我敢娶你。”
“我敢对你好一辈子。”
“我敢为了你,去翻越任何一座大山。”
我的手心很热,布满了老茧,有些粗糙。我能感觉到,我手心的温度,正一点一点地传递给她。
她冰凉的手,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她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一次,不是伤心,不是绝望。
她笑了,含着泪,笑了。
“陈振军,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那个晚上,我们就那么坐在河堤上,手牵着手,说了很多很多话。
我们说了第一次见面时,她为什么会哭着让我负责一辈子。她说,那天她刚刚跟她妈妈大吵一架,因为她妈妈又逼她去相亲。她心里烦闷,才会口不择言。
我们说了那段通信的日子,彼此是如何在等待和期盼中度过的。
我们还说了未来。
我说,等我再立个功,我就打报告,申请调到离家近一点的部队。
她说,她大学毕业后,就去考我们县城的教师,她要当一名老师。
我们说了很多很多,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
直到月上中天,我才送她回家。
送到县委大院门口,她停下脚步,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红着脸跑了。
我摸着自己的脸,感觉被她亲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样,滚烫滚烫的。
我站在那儿,傻笑了很久。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林晚的命运,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前路或许依然坎坷,那座大山也依然横亘在那里。
但是,只要我们手牵着手,我就有无穷的勇气。
**第六章 父亲的墨斗线**
我和林晚私定了终身,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我必须过林部长那一关。
第二天,我没有像上次那样穿着军装,而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再次敲响了林部长家的门。
开门的依然是林晚。她看到我,眼睛里有光。
“我来找林部长。”我沉声说。
林部长正在客厅里看报纸。他看到我,眉头一皱,显然对我这种“屡教不改”的行为很不满。
“你怎么又来了?”他的语气很冷。
“爸,你听他说。”林晚赶紧给我打圆场。
我没有理会林晚,径直走到林部长面前,把手里的布包放在茶几上,解开。
里面,是我爹压箱底的宝贝。
一套用紫檀木做的微缩家具模型。一张八仙桌,四把太师椅,还有一个多宝阁。每一件,都只有巴掌大小,但上面的雕花、榫卯,无一不精,巧夺天工。
这是我爹年轻的时候,为了炫技,花了好几个月的心血做出来的。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谁来买都不卖。
我来之前,求了我爹很久,他才同意让我把这套东西带来。
林部长看到这套微缩家具,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也是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套东西的价值。
“林部长,”我站得笔直,看着他,“我知道,您看不起我们家。觉得我们是木匠出身,配不上小晚。”
“但是,我想告诉您。我们陈家,祖上三代都是木匠。我们靠手艺吃饭,活得堂堂正正。”
我拿起那张小小的八仙桌,递到他面前。
“您看这桌子,没有一颗钉子,全靠榫卯结构连接。它看着简单,但里面的门道,比您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哪个地方该凸,哪个地方该凹,一分一毫都不能错。错了,这桌子就立不起来。”
“我爹常说,做木工,就像做人。心里得有一把尺,一根线。这根线,就是规矩,是良心。”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爹的墨斗。
那是一个很旧的墨斗,木头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上面还沾着墨迹和木屑。
我拉出墨线,在空中轻轻一弹,“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这就是我爹的墨斗线。他用这根线,弹了一辈子。弹出来的线,笔直,清晰,从不走样。我们陈家的人,活得也像这根墨斗线,不歪不斜,对得起良心。”
“我承认,我现在给不了小晚您所期望的富裕生活。我只是个普通的军人,我的津贴不高,我的未来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是,我能向您保证。我会像我爹对待木头一样,用心对待小晚。我会像这根墨斗线一样,一辈子对她好,不偏不倚,不离不弃。”
“我今天来,不是来求您。我是来告诉您我的决心。我爱小晚,我要娶她。不管您同不同意,我的决心都不会变。”
我说完这一大段话,自己都有些惊讶。我从没想过,我这个嘴笨的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是爱情给了我勇气。
客厅里,一片死寂。
林晚站在一旁,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林部长低着头,看着茶几上那套精致的木雕,又看看我手里那个沾满岁月痕-迹的墨斗,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动容。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小子……”他指了指我,摇了摇头,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苦笑,“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德行。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愣住了。
他拿起那把小小的太师椅,在手里反复端详。
“老陈师傅的手艺,没得说。这套东西,是宝贝。”他说,“但是,比这套东西更珍贵的,是你刚才说的那番话。”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墨斗线……说得好。做人,是得有这么一根线。”
“陈振军,我问你,如果我还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我就等着。等到您同意为止。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只要小晚愿意等我,我就一直等下去。”
“爸!”林晚再也忍不住,跑过来,抱着她爸爸的胳膊,眼泪流了下来,“我愿意等他!”
林部长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看我,眼神渐渐地柔和了下来。
他摆了摆手,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罢了,罢了。儿大不由爷,女大不中留啊。”
他看着我,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陈振军,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饶不了你!”
我心里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我。
我“啪”地一下,对着林部长,敬了一个最标准、最用力的军礼。
“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林部长被我逗笑了,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那天中午,林部长留我吃了饭。
饭桌上,林晚的妈妈也回来了。她是个很文雅的知识分子,一开始看我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挑剔。
但是,在林部长把“墨斗线”的故事讲了一遍之后,她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那顿饭,我吃得格外香。
我和林晚的婚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没有彩礼,没有嫁妆。
我们两家,用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方式,结下了这门亲事。
我爹知道后,一个人在院子里,喝了半斤白酒,一边喝,一边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湿了。
他说:“儿子,你比爹有出息。你给咱老陈家,争光了。”
我知道,他不是因为我攀上了什么高枝。
而是因为,我的坚持和真诚,赢得了一个父亲的尊重。
那根看不见的墨斗线,不仅弹直了木头,也弹直了我的脊梁。
**第七章 最朴素的誓言**
我探亲假的时间不多了,和林晚的婚事,必须尽快办。
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
林晚的妈妈,还是有些顾虑。她说:“振军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看得出来。但是,结婚是大事,不能这么草率。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委屈了小晚。”
我爹妈也觉得,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我爹甚至拿出了他存了半辈子的折子,说:“亲家母,我们家虽然穷,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这钱,你们拿着,给小晚买几件像样的嫁妆。”
林晚的妈妈看着那个存折,没有接,只是叹了口气。
这时候,林晚开口了。
“妈,我不觉得委屈。”她拉着她妈妈的手,说,“我不要什么盛大的婚礼,也不要什么贵重的嫁妆。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心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她又转向我爹妈,笑着说:“叔,婶儿,你们的钱,留着自己养老。我嫁给振军,不是图你们家的钱。”
然后,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要的嫁妆,振军的爸爸已经给我了。”
我们都愣住了,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只见她跑进房间,拿出了一个东西。
是她自己做的那个木雕。
经过这一年的练习,她的手艺进步了不少。她把那个穿着军装的小木人,重新打磨、上色,变得精致了很多。
“这就是我的嫁妆。”她说,“这是我亲手做的,它代表着我的心意。以后,振军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看着那个小木人,又看看林晚,眼眶一热。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贵重的嫁众了。
最后,林部长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婚礼,简单办。新事新办,不搞那些虚的。只要孩子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我们的婚礼,办得非常简单。
就在我们家那个小院里。
没有酒店,没有车队,没有司仪。
我爹把他所有的木工家伙都收了起来,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还用新刨的木板,搭了一个简单的礼台。
街坊邻居都来了,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鄙夷和嘲讽,而是羡慕和祝福。
林部长和他的一些老战友也来了,他们穿着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让这个小小的院子,都显得熠熠生辉。
那天,我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
林晚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没有化妆,但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新娘都美。
我们俩,就站在那个简陋的木板礼台上。
我爹,作为我们的主婚人,涨红着脸,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磕磕巴巴地念着。
他说:“今天,是我儿子陈振军和儿媳妇林晚大喜的日子。我……我这个当爹的,嘴笨,不会说啥好听的。我就希望你们俩,以后好好过日子。振军,你是个男人,要像咱家的房梁,把这个家撑起来,不能让小晚受一点委屈。”
他又看着林晚,眼圈红了:“小晚,我们家条件不好,委屈你了。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我跟你婶儿,都拿你当亲闺女疼。”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娘和林晚的妈妈,都悄悄地抹着眼泪。
轮到我们俩说誓言。
我看着林晚的眼睛,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只汇成了一句最朴素的话。
“林晚,我陈振军,今天娶你为妻。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爱护你。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林晚也看着我,声音有些哽咽。
“陈振军,我林晚,今天嫁你为妻。从今往后,我会用心经营我们的家,支持你,理解你。你在哪儿,我的根就在哪儿。”
我们没有交换戒指。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木雕小人。
林晚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被她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木块,上面用稚嫩的笔触,刻着一个“晚”字。
我们交换了信物。
我把那块刻着她名字的木块,紧紧地攥在手心。
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最朴素,也最坚定的誓言。
婚礼的酒席,是我娘和几个街坊大婶一起做的。流水席,大锅菜,但所有人都吃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林部长端着酒杯,挨个给他那些老战友敬酒,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我这女婿,怎么样?不错吧!野战部队的连长!能打仗,还会疼媳妇!”
那骄傲的样子,好像我是他亲儿子一样。
那天晚上,闹洞房的人走了之后,小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跟林晚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振军,”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今天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我握着她的手,“是真的。”
“以后,你还会回部队,我们还是要分开。”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舍。
“不会太久了。”我说,“我已经打了报告,申请调动。顺利的话,明年就能调到省军区。到时候,你就可以随军了。”
“真的?”她惊喜地抬起头。
“真的。”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婚后第三天,我就要归队了。
还是那个长途汽车站,还是我爹用自行车送我。
但这一次,我的身后,多了一个林晚。
她帮我整理着衣领,眼睛红红的,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到了部队,要好好干,别惦记家里。”她说,“我会照顾好咱爸咱妈的。”
她已经很自然地,把“咱爸咱妈”这四个字,说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心里又酸又暖。
车子来了,我最后抱了抱她。
“等我回来。”
“我等你。”
我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子缓缓开动,我看见她站在原地,一直对我挥手,直到她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块刻着“晚”字的木块,紧紧地握在手里。
我对自己说,陈振军,你一定要混出个样来。
你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第八章 岁月里的回响**
时光,就像我爹刨木头时飞溅的刨花,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
我的调动申请,第二年就批了下来。我被调到了省军区的机关,虽然不如野战部队那么热血沸腾,但总算离家近了。
林晚大学毕业后,也如愿考上了我们县中学的老师。
她随了军,我们终于结束了两地分居的日子。
我们在军区大院里分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那是我和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家里的家具,都是我爹亲手打的。他坐着火车,把那些拆散的木料运到省城,又在我们那个小房子里,叮叮当当地组装起来。每一件家具,都带着家乡松木的香气。
林晚把那架她从小弹到大的钢琴,也搬了过来。
于是,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家里,木头的沉稳和琴键的灵动,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日子过得平淡,却也温馨。
我每天在部队里忙忙碌碌,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从连长到营长,再到团级干部。
林晚则在三尺讲台上,一站就是二十年。她成了学生们最喜欢的“林老师”,桃李满天下。
我们也吵过架。
我性子急,是个粗人,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她心思细腻,有时候会因为我的一句无心之言,生半天的闷气。
我们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吵过。我希望儿子像我一样,去当兵,磨练意志。她却觉得,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
我们也为了生活中的琐事红过脸。为了今天晚饭谁做,为了谁去接孩子,为了过年回谁家……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伤害过对方。
每次吵完架,不用等第二天,我就会先低头。我会笨拙地给她削个苹果,或者给她倒杯热水。她呢,也会默默地把我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洗了。
生活,就是这样。它不是风花雪月,不是甜言蜜语,它是一地鸡毛,是柴米油盐,是在无数次的摩擦和碰撞中,把彼此的棱角,打磨得越来越圆润。
就像我爹说的那样,再粗糙的木头,只要用心打磨,也能变得光滑细腻。
几年前,我爹走了。
走得很安详。
临走前,他把我叫到床边,把那个他用了一辈子的墨斗,交到了我手里。
他说:“振军,爹这辈子,没给你留下什么金山银山。就留下这套吃饭的家伙,还有……做人的道理。你记住,不管你当多大的官,都不能忘了咱的根,不能丢了咱老陈家的那根墨斗线。”
我握着那个依然带着我爹体温的墨斗,泪如雨下。
林部长,也退休了。
他和我爹,这两个脾气、家世、经历完全不同的老人,后半辈子,却成了最好的棋友和酒友。
每年过年,两家人都会聚在一起。林部长会和我爹喝着小酒,吹着牛,说他当年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我爹呢,就会给他讲,哪块木头适合做房梁,哪块木头适合做桌椅。
他们俩,一个代表着金戈铁马,一个代表着工匠精神,却在晚年的岁月里,找到了彼此的共鸣。
我从部队转业,回到了我们这个小县城。
组织上安排我到了民政部门,工作不忙,但很踏实。
林晚也快要退休了。她的膝盖,因为当年那次摔伤,落下了一点病根,一到阴雨天就会疼。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给她敷上热毛巾,轻轻地揉着。
她会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
“陈振军,”她会忽然说,“你说,要不是当年你撞了我,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那我就还是个光棍老兵,你呢,可能就嫁给哪个大学教授,或者商人了。”我笑着说。
“才不会。”她白我一眼,“我呀,肯定会一直等着,等到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傻小子,骑着二八大杠,把我撞倒。”
我知道,她在说笑。
但我心里明白,我们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
就像那块木头和那架钢琴,看似毫不相干,却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奏出最和谐的乐章。
……
夕阳完全落下去了,厨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林晚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走出来,放在桌上。
“发什么呆呢?洗手吃饭了。”她解下围裙,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站起身。
我走到她身边,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依然温暖,柔软。
“都老夫老妻了,还腻歪。”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推开我。
“小晚,”我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味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年赖上了我一辈子。”
她在我怀里,轻轻地笑了。
窗外,华灯初上。我们这个小小的县城,安详而宁静。
我看着桌上那盘色泽诱人的红烧肉,看着身边这个陪了我二十年的女人,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
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它不在于你有多少钱,有多大的官。
它在于,你心里始终有那么一根笔直的线,牵着你,也牵着你爱的人。
它在于,当岁月流转,铅华洗尽,你回头看时,那个人,依然在你身边,为你亮着一盏回家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