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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称去好友家聚会,偶然发现她手机,才知好友竟是男性

发布时间:2025-10-13 07:07:33  浏览量:7

她出门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假装看一部早就没了兴趣的黑白老电影。

空气里浮动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淡淡的,像是雨后花园里某种不知名白花的清香。这味道跟了她很多年,也跟了我很多年,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一头牵着她,一头系着我的嗅觉神经。

她换上了那双银色的高跟鞋,鞋跟很细,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那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单。

“我走了啊,今晚在小雅家,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们早点睡。”她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

我“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屏幕上那些闪烁的光影,没有回头。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正在告别,背景是呼啸的风声和模糊的站台。

“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果,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拿。别老喝凉的。”她又嘱咐了一句,像往常一样。

我再次“嗯”了一声,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发不出别的声音。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咔哒”一声,很轻,却像是一道分水岭,把屋子里的世界和屋子外的世界彻底隔开。她的高跟鞋声顺着楼道往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失在背景的嘈杂里。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电影里那永无止境的风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重得像是在擂鼓。

我关掉电视,客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城市灯火像是一片打翻了的星河,璀璨又遥远,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我站起来,走到玄关,她刚刚站过的位置,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白花香,只是已经开始变得稀薄。

地上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在反光。

是她的手机。

她总是这样,丢三落四。我弯腰捡起来,金属的边框带着一丝凉意,屏幕还亮着。她大概是换鞋的时候,从口袋里滑落出来的。

我本想就把它放在鞋柜上,等她回来自己拿。可就在屏幕即将暗下去的那一瞬间,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屏幕顶端显示着备注名:闺蜜小雅。

内容很简单:“我到了,老地方。”

我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的手指划过屏幕。手机没有密码,或者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设过密码这种东西。微信界面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弹了出来,置顶的聊天框,正是那个“闺蜜小雅”。

头像是一个男人的侧影,背景是深蓝色的海。

我点进去,聊天记录并不多,但每一条都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我的眼睛里。

“明天几点?”

“老时间。”

“带点吃的?”

“不用,我这有。”

“好。”

简洁,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色彩。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我往上翻,翻了很久,全都是这样类似工具人一般的对话。

我退出来,点开那个头像。朋友圈是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我返回,长按那个头像,点开“更多信息”,备注名的下方,有一行小小的微信号。

那串字母和数字,我并不认识。

但我认识那个名字。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转账界面,输入金额,在确认支付前,系统会显示对方账户实名认证信息的一部分。

姓陈,名后面那个字被星号隐去了。

可我知道,那个字是“默”。

陈默。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我记忆的锁孔里,用力一拧,嘎吱作响,打开了一扇我以为永远不会再开启的,尘封已久的大门。门后是呼啸的冷风和无尽的黑暗。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我瘫坐在玄关冰冷的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部手机,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生疼,可我却怎么也松不开。

闺蜜小雅……原来是个男的。

一个我认识,却又假装不认识的男人。

客厅里那架黑色的钢琴,静静地立在角落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琴盖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光。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它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这架曾经能流淌出整个世界的钢琴,于我而言,就只剩下了88个冰冷、固执、且毫无意义的黑白键。

它们不再唱歌,只会发出噪音。

一种让我头痛欲裂,心烦意乱的噪音。

我和林希,就是因为这架钢琴认识的。那时候,我还是音乐学院里那个据说最有灵气的学生,指尖下流淌的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阳光和少年心气。而她,是坐在台下,眼神最亮,掌声最用力的那个听众。

我为她写过一首歌,名字叫《白鸟》。灵感就来自于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像白花一样的香气。那首曲子不复杂,却是我所有作品里,自己最满意的一首。它不属于任何宏大的叙事,不追求任何技巧的炫耀,它只属于她。

毕业后,我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去乐团,去当老师。我选择成了一个独立的作曲人。林希一直支持我,她用我们俩所有的积蓄,加上她父母的资助,给我买了这架昂贵的三角钢琴,她说:“你的世界,不能没有声音。”

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我们住在一个不大的房子里,但只要琴声响起,那间小小的客厅,就仿佛能装下整个宇宙。我写歌,她是我第一个听众。我弹琴,她就靠在钢琴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或者一杯热茶,安安静靜地听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也落在那些跳跃的黑白键上,一切都温暖得不像话。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辈子。

直到那场意外。

一场不算严重的车祸,我只是轻微脑震荡,手臂有些擦伤。可当我出院后,第一次坐到钢琴前,想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段旋律记录下来时,我发现,世界变了。

我的手指按下琴键,传到耳朵里的,不再是和谐悦耳的音符,而是一阵阵尖锐、混乱、混杂着金属摩擦声的噪音。Do Re Mi Fa So La Si,这七个我最熟悉的伙伴,变成了七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在我的大脑里横冲直撞。

医生说,这是听觉神经受损后遗症,一种罕见的“失乐症”。我的耳朵能听到声音,却无法再将声音,尤其是乐音,正确地解析成旋律。对我来说,全世界最美妙的交响乐,和工地上的电钻声,没有区别。

我的世界,在那一天,被按下了静音键。

不,比静音更可怕。静音是纯粹的安静,而我面对的,是永无止境的,无法理解的,令人发疯的噪音。

那之后,我再也没碰过钢琴。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我变得暴躁、易怒、敏感。林希想尽了一切办法,她带我去看遍了国内外的专家,尝试了各种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法,但都收效甚微。她在我面前,总是笑着,鼓励我,说没关系,音乐不是全部,你还有我。

可我看到过她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偷偷地哭。那哭声被她压抑得很低很低,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黑夜里独自舔舐伤口。

我知道,她比我还难过。

我毁掉的,不只是我自己的世界,还有她的。

渐渐地,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我找了一份在图书馆整理旧书的工作,每天和那些沉默的,散发着霉味和时光味道的纸张打交道。安静,是我唯一的追求。家里的那架钢琴,被盖上了厚厚的防尘布,成了客厅里最碍眼,也最让人心痛的摆设。

我们之间,也开始变得沉默。不再有音乐,似乎也就没有了别的话题。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室友,客气,疏离,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一种表面的和平。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的余生了。

直到今晚,陈默这个名字的出现,像一块巨石,砸碎了这片死寂的冰面。

陈默,他曾是我的师兄,也是我当年最大的竞争对手。他才华横溢,技巧精湛,性格却和我截然相反。我张扬,他内敛。我感性,他理性。我们的音乐风格,就像是火与冰。毕业后,他进了一家顶尖的音乐制作公司,一路青云直上,成了业内炙手可T的热门制作人。

我们早就断了联系。我无法面对任何一个还拥有音乐世界的人,尤其是他。他的成功,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我所有的失败和狼狈。

林希为什么会和他联系?还用“闺蜜小雅”这样欲盖弥彰的备注。

老地方?又是什么地方?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翻滚,纠缠,像一团乱麻。嫉妒,怀疑,愤怒,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我害怕那个最坏的可能。

是不是因为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废人,一个连生活都失去了色彩的空壳,所以她……她要去寻找另一个能给她音乐,能给她光亮的世界?

而陈默,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拥有我失去的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它像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迅速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让我几乎窒息。

我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都麻木了,才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把手机放回原处,然后回到沙发上,重新打开电视。

黑白电影还在放,男女主角久别重逢,在雨中拥抱。

我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听不见。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两个字。

陈默。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林希是凌晨一点多回来的。我躺在床上装睡,能清晰地听到她极力放轻的脚步声。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洗手间,很快,传来了细微的水声。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潮湿水汽,混杂着一丝我从未闻过的味道。

那不是她的香水味,也不是任何一种洗护用品的味道。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气味,像是木屑,又像是某种胶水和油漆的混合体,很淡,但很清晰。

她在我身边躺下,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平稳而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可我知道,她没睡。

我也没睡。

我们就这样,背对着背,在同一张床上,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假装沉睡,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几天,我变成了一个蹩脚的侦探。

我开始留意她的一切。她每天出门的时间,回家的时间。她衣服上沾染的细微尘埃,她手指上偶尔出现的小小伤口。她接电话时,会下意识地走到阳台,声音压得很低。

她变得越来越忙,也越来越累。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发现她不在身边。悄悄走到客厅,才看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眉头紧锁,似乎在梦里也无法得到安宁。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又酸又疼。

我多想冲上去,摇醒她,问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骗我?那个男人是谁?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可我不敢。

我怕得到的答案,是我无法承受的。

我像一只鸵鸟,把头深深地埋进沙子里,以为只要不去看,不去听,不去问,那些可怕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直到把整颗心都撑破。

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我再也忍不住了。

那天她说,公司要加班,晚上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我嘴上说着“好,你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就直接从图书馆请了假。

我打车去了她的公司楼下,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咖啡馆,隔着玻璃窗,死死地盯着那栋写字楼的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咖啡从热变冷,又续了一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变成了流光溢彩的海洋。下班的人流像潮水般从大楼里涌出,又迅速汇入街道的车流人海。

六点,七点,八点。

她始终没有出现。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沉到了谷底。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她从大楼里走出来,步履匆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她没有回家,而是走到了路边,上了一辆网约车。

我立刻结账,冲出咖啡馆,拦下了另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白色的车。”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车子穿过繁华的市中心,一路向东,越开越偏。路边的霓虹灯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昏黄的路灯和低矮的厂房。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工业区特有的,金属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我心里越来越慌。这是什么地方?她来这里做什么?

最终,那辆白色的网约车,在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的创意园区门口停了下来。园区很大,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像鬼火一样。

林希下车后,熟门熟路地走进园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一栋旧仓库的后面。

我的出租车停在远处,司机转过头问我:“先生,还跟吗?这里面可不好开。”

“就到这吧。”我付了钱,推开车门。

晚风吹来,带着一股凉意。我站在园区门口,看着那片巨大的黑暗,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进去,还是不进去?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回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动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灰尘和铁锈味的空气,呛得我直咳嗽。然后,我迈开脚步,朝着她消失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园区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我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工厂机器的轰鸣声。我绕过那栋旧仓库,眼前出现了一排排更小的,像是工作室一样的平房。

大部分都黑着灯,只有最里面的一间,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明黄色灯光。

我放轻脚步,像个小偷一样,悄悄地靠近。

那是一间很大的工作室,窗户没有拉窗帘。我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向里望去。

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林希。

她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用一根皮筋随意地扎在脑后。她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我从未见过的木制大家伙旁边,手里拿着一张砂纸,低着头,非常专注地打磨着什么。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而在她对面,站着一个男人。

是陈默。

他穿着一身沾满木屑的工作服,戴着一副护目镜,手里拿着一个电钻,正在给那个大家伙安装着什么零件。他的表情同样专注,眉头微蹙,嘴唇紧抿。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甚至连一句多余的交谈都没有。整个空间里,只回荡着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和电钻工作时“滋滋”的声响。

那股我曾在林希身上闻到过的,木屑和胶水混合的味道,此刻变得无比浓郁,仿佛穿透了玻璃,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在做木工?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巨大的木制大家伙。它看起来像是一架钢琴的雏形,但又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架钢琴都要奇怪。它的结构很复杂,内部暴露着各种我看不懂的线路和金属装置,像一头被解剖开来的机械巨兽,充满了怪异而又神秘的美感。

林希和陈默,就像两个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正在小心翼翼地为这头巨兽缝合伤口,赋予它新的生命。

他们配合得非常默契。陈默递过来一个工具,林希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林希指了指一个地方,陈默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

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又冷又硬。

我宁愿看到他们拥抱,接吻,或者做任何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那样,我就可以愤怒,可以质问,可以痛痛快快地结束这一切。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这是一种我无法理解,也无法介入的默契。他们共同在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而我,只是一个被隔绝在窗外的,可悲的偷窥者。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夜风吹得我浑身冰凉。

工作室里,他们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林希直起腰,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背。陈默摘下护目镜,从旁边拿起两个纸杯,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她。

林希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笑着对他说了句什么。

隔着玻璃,我听不清声音,但我能看到她的口型。

她说的是:“谢谢。”

那笑容,是我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了希望和满足的笑容。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彻底碎了。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转过身,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那个地方。我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回去的路上,我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那架奇怪的“钢琴”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问题,像无数只手,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林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她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她看到我坐在客厅里,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和闪躲。

可是没有。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坦然,带着一丝担忧。

这让我更加痛苦。

如果她在撒谎,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如果她没有撒谎……那撒谎的,不就成了我自己了吗?是我,在心里给她判了罪。

“没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就是没睡好。”

她松了口气,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发烧吧?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她的手指微凉,指腹上带着粗糙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或者……握着砂纸和工具,才会留下的痕C迹。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掌翻过来。

那上面,有几道新添的,细小的划痕,还有一块刚刚结痂的伤口。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你的手……怎么了?”我问。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去,但被我攥得很紧。她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事,昨天整理资料的时候,不小心被纸划了一下。”

又是谎言。

被纸划出的伤口,不是这样的。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林希。”我叫着她的名字,一字一顿,“我们谈谈吧。”

她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我拉着她,走到客厅中央,那架蒙着灰尘的钢琴前。我一把掀开那块厚厚的防尘布,露出了下面那排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黑白键。

“你还记得吗?”我指着钢琴,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买它的时候,对我说,我的世界,不能没有声音。”

林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可是现在,我的世界,早就没有声音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一堆没用的木头和废铁!它每天摆在这里,就是为了提醒我,我是一个多么失败,多么可悲的废物!”

“你不是!”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不是废物!”

“我是!”我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我听不见音乐,我写不出曲子,我连一个正常人都不如!我给不了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所以呢?所以你就要去找别人了吗?去找一个能给你音乐,能给你另一个世界的人?”

“你在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那张我昨天晚上,在那个破旧园区门口拍下的照片。照片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亮着灯的窗户,和窗户里两个模糊的人影。

“这个地方,你熟悉吗?这个男人,你熟悉吗?‘闺蜜小雅’?林希,你把我当傻子吗?”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上,也插在我的心上。

林希看着那张照片,身体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看到她哭,我的心,比被刀割还要疼。

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那些积压了太久的,无法宣泄的痛苦和自卑,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出口,疯狂地喷涌而出。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是不是因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我再也给不了你琴声和鲜花了?所以你就要去找陈默?他什么都有,对不对?他有才华,有名气,他能给你我给不了的一切!”

“不是的……”她终于哭出了声,拼命地摇着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

“那是什么样?”我逼问她,“你们每天晚上在那个鬼地方,孤男寡女,做什么?做木工吗?你别告诉我,你们是在给我造一口棺材!”

最后那句话,恶毒又伤人。

说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林希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满脸泪水地看着我。那眼神,不再是受伤和震惊,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失望,疲惫,和深深悲哀的眼神。

那眼神,像一把锥子,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脏最深处。

她没有再解释,也没有再争辩。

她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于虚脱的,平静到可怕的声音,对我说:

“你跟我来。”

说完,她转过身,擦干眼泪,拿起玄关的钥匙,径直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客厅里一片狼藉,防尘布被扔在地上,我的质问和嘶吼还回荡在空气里,显得那么刺耳,那么可笑。

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我害怕,如果我现在不跟上去,我就会永远地失去她。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我们一路无话。

她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倒退,阳光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那个我昨晚来过的,废弃的创意园区门口。

她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下车吧。”

我跟着她,再次走进了这个地方。

白天的园区,和晚上完全不同。阳光驱散了黑暗,那些破旧的厂房和仓库,在蓝天白云下,显露出一种饱经沧桑的,颓败的美感。

她带着我,走到了那间最里面的工作室门口。

门是锁着的。她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门开了。

她推开门,侧过身,让我先进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一股浓郁的,木头和油漆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工作室里,比我昨晚在窗外看到的,要大得多,也乱得多。地上堆满了各种木料,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桌子上铺着一张张复杂的图纸。

而工作室的正中央,静静地立着那个巨大的,像钢琴一样的大家伙。

在白天的光线下,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它的外壳,是用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带着漂亮纹理的深色实木打造的,打磨得非常光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它的造型,既古典又现代,线条流畅而优美。琴键是黑白相间的,但材质似乎不是普通的塑料或者象牙,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石头。

它没有琴盖,内部复杂的结构,一览无余。那些精密的机械装置,缠绕的金属线,还有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电子元件,像一件后现代的艺术品,充满了力量感和神秘感。

陈默不在。

整个工作室,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是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林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走到那个“钢琴”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琴身,眼神里充满了爱怜,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你还记得吗?”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你出事之后,有一次,我们去看一个现代艺术展。有一个作品,是一个艺术家把很多个音箱绑在自己身上,通过不同频率的震动,来‘感受’音乐。”

我愣住了。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是我出事后,她为了让我散心,硬拉我去的。当时我心情很差,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觉得那个艺术家的行为很可笑,很多余。

“那天回来之后,我就在想。”林希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梦话,“既然耳朵不行了,那我们可不可以用身体的其他部分,来‘听’音乐呢?”

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我查了很多资料,声学,物理学,神经学……我发现,理论上是可行的。声音,本质上就是一种振动。只要找到合适的介质和频率,就可以通过骨传导,让身体直接感受到音符的起伏和节奏。”

她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那架奇怪的“钢琴”前。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很多人。音乐家,科学家,乐器制造商……他们都说我疯了。他们说,这是天方夜谭,是不可能实现的。”

“直到我找到了陈默。”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

“他一开始也觉得我疯了。”林希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闪躲,“他说,这是对音乐的亵渎。但是,我把你的那首《白鸟》,弹给他听了。我弹得很糟糕,因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琴了。但是他听懂了。”

“他对我说,能写出这样曲子的人,不应该永远地活在寂静里。”

“所以,他答应帮我。”

“这两年,我们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国。去找最好的木料,去找最懂行的老工匠,去找最顶尖的声学工程师。我们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我还……我还把我爸妈留给我当嫁妆的房子,给卖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完全不知道,她卖房子的事。她只是告诉我,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急需用钱,她把钱借给了对方。

“这个地方,是陈默一个朋友的废弃工厂,免费借给我们用的。我们没有钱请工人,所有的打磨,组装,调试,都是我们两个人,一点一点,亲手做的。”

她举起她那双布满薄茧和伤口的手,给我看。

“我之所以骗你,是怕。我怕它不成功,我怕给了你希望,最后又让你失望。那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了。”

“我每天都很累,真的很累。累到在沙发上就能睡着。但我不敢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我在加班,在和闺蜜聚会。”

“那个‘闺蜜小雅’的备注,是我故意那么写的。因为我知道你敏感,我怕你看到一个男人的名字,会胡思乱想。我没想到,你还是……还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别过头,擦了擦再次涌出的眼泪。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我看着她,看着她疲惫的脸,看着她布满伤痕的手,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然后,我再也站不住了。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我像个傻子一样,跪在那架奇怪的“钢琴”前,看着眼前这个我最熟悉,却又仿佛第一天认识的女人。

我做了什么?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怀疑她,我跟踪她,我用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她,去践踏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而她,在我不知道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正在用她那双柔弱的手,为我,为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重新建造一个可以听见声音的世界。

我不是人。

我真的是个混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来。我嚎啕大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所有的委屈,自卑,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心疼。

我伸出手,想去碰碰她,却又觉得自己的手,是那么的肮脏。

“对不起……”我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对不起……林希……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她的付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她蹲下来,抱住我。

她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木屑的清香。

“不怪你。”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

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哭得更凶了。

我们就在那间堆满木料和工具的工作室里,在那架承载了她所有爱和希望的“钢琴”前,相拥而泣。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也洒在那架沉默的乐器上。

那些飞舞的尘埃,在光柱里,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

哭了很久,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林希扶我站起来,她擦干我的眼泪,然后拉着我,坐到了那架“钢琴”前。

琴凳也是木制的,坐上去,有一种温润的质感。

“试试吧。”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紧张,“它叫‘共鸣’。陈默给它取的名字。”

我伸出手,手指在那些玉石般的琴键上,轻轻拂过。

冰凉,光滑。

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害怕。

我怕我听到的,依然是那些让我发疯的,混乱的噪音。

我怕辜负她这两年的,所有的心血。

林希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她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指,放在了琴键上。

“没关系。”她说,“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那个我最熟悉的,中央C的琴键。

没有声音。

我的耳朵里,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片死寂。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失败了。

还是失败了。

就在我准备睁开眼睛,告诉她“没关系”的时候,一股奇妙的感觉,突然从我的指尖,传了过来。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振动。

一种非常清晰,非常稳定,带着特定频率的振动。它顺着我的指尖,传到我的手掌,我的手臂,然后,蔓延到我的整个上半身。

我的胸腔,似乎都在随着这个频率,轻轻地共鸣。

我愣住了。

我试着,又按下了旁边的Re。

又一股振动传来,频率比刚才那个,要稍微高一点。

然后是Mi,Fa,So……

每一个琴键,都对应着一种独一无二的,层次分明的振动。它们不再是面目可憎的噪音怪物,而是一个个温顺的,可以被我清晰感知的,独立的生命体。

我颤抖着,用双手,在琴键上,弹出了一个最简单的,C大调的和弦。

Do,Mi,So。

三种不同的振动,在同一时间,涌向我的身体。它们没有互相干扰,没有变成一团乱麻,而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和谐的,饱满的,让我头皮发麻的……共鸣。

那一刻,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但我没有哭出声。

我只是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这种失而复得的,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

这不是听觉。

这是一种全新的,用整个身体去“听”音乐的方式。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希。

她也在哭。

脸上,却挂着全世界最灿烂的笑容。

我转过头,重新看向那排黑白相间的琴键。我的手指,开始在上面,笨拙地,生涩地,移动起来。

我弹的,是那首我写给她的,《白鸟》。

那段旋律,早就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就算听不见,也永远不会忘记。

一开始,很慢,很卡顿。很多年没有碰琴,我的手指,已经变得僵硬。

但渐渐地,我找到了感觉。

那些通过身体感受到的振动,像一个个引路人,带领着我,在记忆的乐谱上,重新起舞。

指尖下的振动,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连贯。

它们像一条温柔的溪流,在我干涸了多年的世界里,重新流淌起来。它们冲刷着我心里的那些尘埃,那些伤疤,那些绝望。

我仿佛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鸟,从一片废墟中,振翅而起。

它飞过荒芜的田野,飞过干涸的河流,飞过沉寂的城市。

它的翅膀上,沾满了阳光。

它的身后,万物复苏。

一曲终了,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林希。

“我听见了。”我哽咽着,在她耳边说,“林希,我听见了。”

“嗯。”她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听见了。”

我知道,我们说的“听见”,不是同一个意思。

但那一刻,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那天,我们在那间工作室里,待了很久很久。

我一遍又一遍地弹着那架叫做“共鸣”的钢琴,像一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不知疲倦。林希就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我,看着我。

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水。

后来,陈默来了。

他提着两个饭盒,看到我们,愣了一下。当他看到我坐在钢琴前,看到我脸上的泪痕和笑容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我,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充满了尊重的致意。

我也对他,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心里对他所有的嫉妒和敌意,都烟消云散了。

我对他,只有感激。

感激他,和我一样,看到了林希身上的光。

感激他,愿意陪着她,一起做这样一件,在外人看来,如同疯子一般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就在那间简陋的工作室里,吃了一顿饭。

饭菜很简单,就是普通的盒饭。

但我却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那之后,我们的生活,好像回到了从前,又好像开启了一个全新的篇章。

那架叫做“共鸣”的钢琴,被我们小心翼翼地运回了家,替换掉了角落里那架蒙尘的旧琴。

我辞掉了图书馆的工作,重新做回了作曲人。

只是,我的创作方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我不再依赖耳朵,而是用整个身体,去感受,去捕捉那些振动的旋律。

我的音乐,也变了。

不再有年少时的华丽和张扬,而是多了一种沉淀之后的,平静和温暖。

林希还是我唯一的,也是第一个听众。

每天,我弹琴的时候,她都会像从前一样,靠在钢琴边。不同的是,她会把手,轻轻地放在琴身上,和我一起,感受那些流淌的共鸣。

有时候,我会弹那首《白鸟》。

每当这时,她都会抬起头,看着我,笑得眉眼弯弯。

我知道,在她心里,那只白色的鸟,已经飞回来了。

而我的世界,也因为这只鸟的归来,重新变得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我再也没有问过她,卖掉的那套房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没有问过她,和陈默一起,度过的那两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有些爱,是不用问的。

有些苦,是不用说的。

它们都融进了那架叫做“共鸣”的钢琴里,融进了每一个通过我的身体,流淌进我心里的音符里。

我常常会想起那个我跟踪她的夜晚,想起我在窗外,看到她和陈默一起,专注地打磨着木头的场景。

我曾经以为,那是一种我无法介入的默契。

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默契,那是一种比默契更伟大的东西。

那是一个女人,为了她所爱的人,愿意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沉默而又坚定的决心。

真正的爱,有时候,不是说了多少动听的情话,不是送了多少昂贵的礼物。

而是,当你坠入无边的黑暗时,有一个人,愿意耗尽自己所有的光,为你,重新点亮一盏灯。

哪怕那盏灯,微弱得只有你们彼此才能看见。

但它足以,照亮余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