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借宿女同事家,深夜她轻推门来,低声说:我父母已熟睡
发布时间:2025-10-17 23:01:08 浏览量:1
那场雨来得毫无征兆,像一头被惹恼的野兽,猛地扑向这座城市。
豆大的雨点砸在办公室的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仿佛要把玻璃震碎。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不客气地指向了十点。
项目的数据还没跑完,进度条在屏幕上懒洋洋地爬着,仿佛也在嘲笑我的狼狈。
手机早就没电了,自动关机前,我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一片刺眼的红色警告。
地铁末班车,肯定是赶不上了。
打车软件上的排队人数,是一个让我感到绝望的三位数。
整层楼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我身边工位的林晚。
她也盯着屏幕,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雨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我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感觉一种无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晚那边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回不去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在这雨夜里,却异常清晰。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身。
“要不……去我家暂住一晚吧?”
我愣住了。
我和林晚,只是普通的同事。
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几乎没有私下的往来。
她给我的印象,总是安静的,带着一点疏离感,像一朵在角落里独自开放的白茶花。
我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
“方便吗?”我有些犹豫。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把自己的电脑关掉,开始收拾东西,“我家离这里不远,走路就能到。总比你在这里熬一夜强。”
雨声还在咆哮,仿佛在催促我做出决定。
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太麻烦你了。”
她摇了摇头,拿起伞,“走吧。”
走出办公楼的那一刻,巨大的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就把我浇了个半透。
林晚撑开一把很大的黑伞,努力地向我这边倾斜。
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来,形成一道道细小的瀑布。
我们走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是一种淡淡的柑橘味,和这湿冷的雨夜格格不入,却又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她家住在一个很老的小区里。
路灯昏黄,光线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勉强照亮脚下湿漉漉的石板路。
两旁的梧桐树在风雨中摇晃着,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老房子的味道,一种潮湿的、带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我跟在她身后,听着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一深一浅,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这声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雨夜,跟着外婆走在回家的路上。
外婆的脚步也是这样,稳稳的,让人心安。
走到一栋楼前,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摸出钥匙。
是那种很老式的铜钥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哑的光。
开门的声音很沉重,“吱呀”一声,像是推开了一段尘封的时光。
楼道里没有灯,黑漆漆的,只有我们脚下传来的回声。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斑驳的水泥台阶。
“小心点,”她提醒我,“台阶有点滑。”
我们一阶一阶地往上走,我能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家在三楼。
门也是那种老式的木门,上面刷着深红色的漆,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了。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淡淡药草味和饭菜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
屋子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很柔和。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似乎在看电视,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
一位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则靠在旁边的躺椅上,盖着一条薄毯,好像睡着了。
听到开门声,老太太抬起头,看到林晚身后的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妈,这是我同事,外面雨太大了,回不去了,来咱们家借住一晚。”林晚轻声解释道。
老太太连忙站起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雨下得这么大,都淋湿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热情地接过我手里湿漉漉的公文包。
“不用不用,阿姨,我自己来就好。”我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她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晚晚,去给你同事拿一套干净的衣服。”
躺椅上的老大爷似乎被我们的声音吵醒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看了看我们,然后又慢慢地闭上了。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
林晚的妈妈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情绪,像是怜爱,又像是无奈。
卫生间很小,但收拾得异常干净。
热水器的水流很大,温暖的水冲刷在身上,我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换上林晚找来的一套男士睡衣,应该是她父亲的,带着一股阳光和肥皂混合的味道,很干净,很舒服。
我走出来的时候,林晚正在客厅里铺沙发。
那是一个很旧的布艺沙发,但她铺得很仔细,床单、被子、枕头,一应俱全。
“今晚你睡这里,委屈你了。”她说。
“不委屈,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我由衷地说。
林晚的妈妈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姜茶,递给我,“快喝了,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姜茶很烫,带着辛辣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
“谢谢阿姨。”
“谢什么,都是应该的。”她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你们年轻人工作辛苦,别累坏了身子。”
她又看了一眼躺椅上的老伴,走过去,轻轻地帮他把毯子掖好。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林晚的妈妈对我们说。
林晚点了点头,“妈,你也去睡吧。”
老太太应了一声,又对我说了一句“晚安”,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林晚。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能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
屋子里的老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不疾不徐,仿佛在丈量着时间的流逝。
气氛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躺椅上的是你爸爸吧?”我没话找话。
“嗯。”她点了点头,眼神黯淡了一下。
“叔叔他……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他生病了。”她轻声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大概明白了。
“对不起。”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已经很多年了,习惯了。”
她站起身,“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躺在沙发上,被子很柔软,带着和睡衣上一样的味道。
可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能听到隔壁房间里,林晚妈妈偶尔传来的轻微咳嗽声。
还有那个躺椅上的老人,他平稳的呼吸声。
以及墙上挂钟不知疲倦的“滴答”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普通家庭的夜晚。
但在这个夜晚,我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我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在想林晚说的那句话,“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是林晚房间的门开了。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我听到她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得很轻很轻,生怕吵醒任何人。
她走到了客厅。
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躺的沙发前站了很久。
我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就在我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我听到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我父母睡着了。”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这句话,在这个深夜,这个场景下,充满了太多暧昧的暗示。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拂过我的耳廓。
我该怎么办?
装睡?还是睁开眼睛?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她接下来的动作,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她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被子,然后转身,走向了客厅的另一头。
我悄悄地睁开一条缝。
我看到她走到一个靠墙的老式五斗柜前,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似乎放着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她拿出来的时候,动作格外轻柔。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她手里捧着一个木头盒子。
她抱着那个盒子,盘腿坐在了地毯上,背对着我。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单。
我不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深夜,等父母都睡着了,才敢把它拿出来。
我只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旖旎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和一丝莫名的心疼。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坐起来。
我发出的轻微声响,让她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回过头。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很大,带着一丝慌乱。
“我……我吵醒你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我摇了摇头,轻声问:“睡不着?”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抱着那个木头盒子的手,又紧了紧。
我掀开被子,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和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是什么?”我指了指她怀里的盒子。
她摩挲着那个盒子,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胡桃木盒子,边角已经被磨得非常光滑,上面雕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
“是他的东西。”她说。
“他?”
“我爸。”
她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盒子的——手表零件。
大大小小的齿轮、游丝、发条、指针……密密麻麻,像一个微缩的、静止的机械世界。
在这些零件中间,还放着几本已经泛黄的笔记本。
“我爸以前,是个修表匠。”
林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不是那种在街边摆个小摊的,他有自己的工作室,很小,但很出名。很多人会从很远的地方,专门来找他修一些古董表。”
她拿起一个最小的齿轮,放在手心。
“他说,每一块手表里,都藏着一个时间的小宇宙。而他,就是那个能让宇宙重新运转起来的人。”
“他很热爱这份工作,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他可以为了一个微小的零件,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好几天。我妈总说他,是嫁给了手表,不是嫁给了她。”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苦涩。
“我小时候,最喜欢待在他的工作室里。空气里总是飘着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我喜欢看他戴着放大镜,用镊子夹起那些比米粒还小的零件,专注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和手里的那块表。”
“他会给我讲很多关于时间的故事。他说,时间是最公平的,也是最残忍的。它能见证一切,也能摧毁一切。”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一个男人,俯身在工作台前,台灯的光圈下,是他专注而虔诚的脸。
一个小女孩,趴在旁边,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那个充满神秘的微观世界。
“后来,他病了。”
林晚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阿尔茨海默病。”
“一开始,只是记性变差。他会忘记自己把工具放在了哪里,会忘记刚刚接过哪个客户的电话。我妈会提醒他,用笔把所有事情都记下来。”
“他开始写日记,就是这些笔记本。”
她拿起一本笔记本,轻轻翻开。
纸页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一开始还很工整,越到后面,就越发潦草,甚至有些字,已经不成形状。
“你看,”她指着其中一页,“这是他病情开始严重的时候写的。”
我凑过去看。
上面写着:
“今天,我对着镜子,看了自己很久。镜子里的人很熟悉,但我叫不出他的名字。阿兰(我猜是林晚妈妈的名字)说,他叫林建国。我觉得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开始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妈。有时候,他会把我当成是他的妹妹。有时候,他会对着我妈,喊‘阿姨’。”
“最开始,我妈还会一遍一遍地纠正他。‘老林,你看清楚,我是阿兰啊!’‘爸,我是晚晚啊!’可他只是迷茫地看着我们,眼神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后来,我妈也就不再纠正了。他叫她什么,她就应什么。她说,只要他还愿意开口说话,叫什么都行。”
窗外的雨,又开始大了起来。
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像是为她的讲述,配上了悲伤的伴奏。
“他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修表。哪怕他连吃饭的勺子都拿不稳了,可只要一拿起那些工具,他的手,就立刻变得又稳又准。好像那些动作,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可是,他再也组装不出一块完整的手表了。他会把零件拆开,一遍一遍地擦拭,然后又放回去。有时候,他会对着一堆零件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我知道,他在努力地想,想把它们拼凑起来,可是他做不到了。”
“他的世界,就像这些散落的零件一样,再也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时间宇宙了。”
林晚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我看到有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滑落,滴在了那个胡桃木盒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接过去,胡乱地擦了擦脸。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悲伤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为什么……要在他们睡着之后才拿出来看?”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妈不让我碰这些东西。她说,看了难受。”
“她把所有关于他过去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工作室也锁上了。她说,人要往前看。”
“可我做不到。”
“我怕,如果连我也忘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爸爸曾经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修表匠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她深夜推门进来,那句“我父母睡着了”,不是什么暧昧的邀请。
而是一个女儿,在沉重的现实和无尽的思念之间,为自己寻找的一个小小的、可以自由呼吸的出口。
她要守护的,不仅仅是父亲的遗物。
更是父亲那段没有被疾病吞噬的,闪闪发光的人生。
我们沉默地坐了很久。
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尽职尽责地走着。
“滴答,滴答。”
这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是那么的残忍。
“你知道吗?”林晚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以前给我做过一个音乐盒。”
“那个音乐盒很特别,是他用手表的机芯改造的。他说,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时间。”
“音乐盒的曲子,是他自己写的。很简单,但很好听。”
“我小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听着那个音乐盒的曲子才能睡着。”
“后来我长大了,上大学,工作,渐渐地,就把它忘了。”
“等他生病之后,有一天,我妈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把它翻了出来。她想放给他听,看能不能唤醒他一点记忆。”
“可是,它坏了。”
“里面的机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我妈找了很多修表师傅,都说修不好了。零件太特殊了,根本配不到。”
“从那以后,我妈就把那个音乐盒也收起来了。她说,大概是天意吧。就像他的人生一样,停了,就再也走不动了。”
林晚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但我能从她平静的语气里,听到巨大的悲伤和遗憾。
那个停摆的音乐盒,就像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口,留在了她的生命里。
也留在了这个家庭的记忆里。
天快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林晚把那个胡桃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回了抽屉里。
她站起来,对我说:“天亮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她的眼睛红红的,但神情却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也许,把这些压抑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释放。
我躺回沙发上,这一次,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好像也变成了一个修表匠。
我坐在一张工作台前,台灯下,摆着一个停摆的音乐盒。
我戴着放大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机芯拆开。
那些细小的齿轮和游丝,在我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我能听到它们在轻声地对我诉说,诉说着它们曾经如何精准地配合,奏出美妙的音乐。
也诉说着它们如何在时光的侵蚀下,慢慢地,失去了动力。
我不知道该如何修复它们。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把它们拆开,又装上。
……
我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
是小米粥的香气。
我睁开眼睛,看到林晚的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给屋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昨晚的阴霾,仿佛都被这场大雨冲刷干净了。
林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看手机。
看到我醒了,她对我笑了笑,“醒了?快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早饭。”
她的笑容,很自然,很温暖。
好像昨晚那个在深夜里独自哭泣的女孩,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躺椅上的老人也醒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把他脸上的皱纹,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种空洞的,迷茫的。
早餐很简单,小米粥,馒头,还有一碟小咸菜。
但味道很好。
吃饭的时候,林晚的妈妈一直在给我夹菜。
“多吃点,多吃点。”
林晚的爸爸,则需要她妈妈一勺一勺地喂。
他吃得很慢,像个孩子。
有时候,粥会从他的嘴角流下来。
林晚妈妈就拿出纸巾,很自然地,帮他擦掉。
整个过程,她没有一丝不耐烦。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耐心。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比我听过的任何动人的情话,都要来得震撼。
爱,到底是什么?
也许,不是年轻时那些轰轰烈烈的誓言。
而是当岁月流逝,当记忆消退,当他已经不再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愿意,像这样,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饭。
是把他当成你的全世界,也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你照顾的孩子。
吃完早饭,我就要告辞了。
“谢谢阿姨,谢谢林晚,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常来玩啊。”林晚的妈妈热情地说。
林晚送我到门口。
“昨晚的事……”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忘了它吧。”她打断了我,对我笑了笑,“就当是,我喝多了,说胡话。”
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有负担。
我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我换好鞋,打开门。
就在我准备迈出去的那一刻,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
“阿兰……外面,是不是天晴了?”
是林晚的爸爸。
他说话了。
而且,他准确地叫出了他妻子的名字。
我猛地回过头。
看到林晚和她的妈妈,都愣在了原地。
她们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极致的震惊,和不敢相信。
林晚的妈妈,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快步走到躺椅前,蹲下身,握住丈夫的手,声音颤抖地问:“老林……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人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好像忽然有了焦距。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个很干净,很纯粹的笑容。
“阿兰,”他又叫了一声,声音依旧很轻,但很清晰,“我想听……那个曲子了。”
林晚的妈妈,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
她一边哭,一边笑。
“好,好,我放给你听,我这就放给你听……”
她语无伦次地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到处找。
“音乐盒呢,音乐盒放哪儿了?”
林晚也反应了过来,她冲进自己的房间,很快,就捧着那个胡桃木的音乐盒跑了出来。
“妈,在这儿!”
可是,音乐盒是坏的。
它根本响不了。
林晚妈妈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那个音乐盒,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坏了……它坏了……”她喃喃自语。
躺椅上的老人,看着她们,眼神里的光,似乎又开始慢慢地涣散。
“不,没坏!”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大声说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快步走过去,从林晚手里接过那个音乐盒。
“我……我试试。”
我说。
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只是在梦里,拆解过它。
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们那么难过。
不想让那个老人,在难得清醒的时刻,留下遗憾。
我把音乐盒拿到餐桌上,深吸了一口气。
我问林晚的妈妈:“阿姨,家里有小螺丝刀和镊子吗?”
“有,有,在老林以前那个工作室里!”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跑去拿钥匙。
工作室的门被打开了。
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工作台上,各种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墙上,还挂着一张已经发黄的合影。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和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
他们依偎在一起,眼里,是化不开的爱意。
我找到了工具。
回到客厅,我开始拆解那个音乐盒。
我的手,有些抖。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精密的事情。
但我脑海里,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梦里的每一个步骤。
我小心翼翼地,把每一个零件都取下来,放在一张白纸上。
我发现,问题出在一个极小的齿轮上。
它的一个齿,断了。
就是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瑕疵,导致整个机芯都无法联动。
怎么办?
去哪里找一个一模一样的齿轮?
我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昨晚林晚拿出来的那个胡桃木盒子。
里面,有满满一盒子的零件!
“林晚,快,把你爸那个盒子拿来!”我对她说。
林晚立刻跑去拿了过来。
我把那一堆零件倒在桌子上,开始疯狂地寻找。
那就像是在大海里捞一根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能感觉到,躺椅上那个老人的呼吸,似乎又开始变得沉重。
他眼神里的光,正在一点一点地熄灭。
“找到了!”
我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大小、齿数都完全一样的齿轮!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
我用镊子,夹起那个小小的齿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它安装了上去。
然后,是其他的零件。
一个,一个,一个……
我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林晚和她的妈妈,站在我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最后一个零件,也装好了。
我盖上音乐盒的盖子,轻轻地,转动了它背后的发条。
“咯噔,咯噔……”
发条被上紧了。
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松开手。
一阵清脆悦耳的音乐,缓缓地,从音乐盒里流淌了出来。
那是一段很简单的旋律,但却像山间的清泉,干净,纯粹,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成功了!
我成功了!
林晚的妈妈,捂着嘴,喜极而泣。
林晚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泪光。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我把音乐盒,轻轻地,放到了那个老人的手里。
他用他那双布满老年斑、微微颤抖的手,捧着那个音乐盒。
他听着那段熟悉的旋D律,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地,蓄满了泪水。
他转过头,看着他的妻子。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
“阿兰……”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什么都忘了。”
“忘了我自己,也忘了你。”
“我好害怕。”
“现在,我好像……醒了。”
林晚的妈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没关系,没关系的老林……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相拥而泣。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泛着一层圣洁的光晕。
音乐盒的曲子,还在继续。
“叮叮咚咚……”
那清脆的乐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时间,关于记忆,关于爱的不老传说。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也湿润了。
我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我没有和他们告别。
我觉得,这一刻,是属于他们一家人的。
我不应该打扰。
我走下楼。
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一场大雨过后,整个世界,都像是被重新洗过了一样。
我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早晨。
也不会忘记,那个在深夜里,对我说“我父母睡着了”的女孩。
和她那段,关于一个修表匠,和一份永不褪色的爱的故事。
后来,我和林晚,自然而然地,走得近了。
我们没有成为恋人。
而是成了一种,比朋友更深,比恋人更纯粹的关系。
我成了她家的常客。
我会陪她,陪她的妈妈,一起照顾她的爸爸。
林晚爸爸的清醒,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像医生说的那样,那只是一次回光返照。
很快,他又回到了那个混沌的世界里。
不认识人,不记得事。
但他好像,唯独记住了那个音乐盒的旋律。
每次,只要音乐盒一响,他就会变得很安静,很安详。
有时候,他的嘴角,还会露出一丝微笑。
林"晚的妈妈说,这就够了。
她说,只要他还能笑,她就觉得,这辈子,值了。
有一次,我和林晚一起,整理她爸爸的那个工作室。
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被布盖着的相框。
打开一看,是一张林晚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她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条花裙子,笑得特别灿烂。
在相框的背面,刻着一行字。
字迹,遒劲有力。
“愿我的女儿,永远被时间温柔以待。”
林晚看着那行字,哭了。
我也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
那位伟大的父亲,那个了不起的修表匠,他穷尽一生,与时间为伴。
他深知时间的无情。
所以,他把他对女儿最深沉的爱,都化作了这句最朴素的祝愿。
他希望时间,能对他最珍爱的宝贝,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虽然,时间最终,还是残忍地夺走了他的记忆。
但是,爱,却以另一种方式,被留存了下来。
它留在了那个音乐盒里。
留在了他妻子的不离不弃里。
也留在了他女儿深深的思念里。
我常常在想,时间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是墙上挂钟那永不停歇的“滴答”声?
是日出日落,四季更迭?
还是我们脸上,不断增添的皱纹?
或许都不是。
或许,时间的真正意义,是让我们在有限的生命里,去经历,去感受,去爱。
是让我们明白,有些东西,是连时间,也无法带走的。
比如,记忆。
比如,爱。
就像那个雨夜,林晚对我说,“我父母睡着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门。
门后,是一个家庭的悲欢,是一段被遗忘的时光,也是一份跨越了岁月和疾病的,深沉的爱。
我很庆幸,那个雨夜,我留了下来。
也很庆幸,我走进了他们的故事。
这个故事,让我对生命,对时间,对爱,都有了全新的理解。
它告诉我,即使记忆会消退,容颜会老去,但只要爱还在,那些美好的瞬间,就会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永远闪烁,永不陨落。
它会指引着我们,在漫长而孤独的人生旅途里,找到前行的方向和力量。
那之后,我开始学习修表。
我拜了城里一个很有名的老师傅为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也许,是想替林晚的爸爸,把他那份对时间的热爱,延续下去。
也许,我只是单纯地,被那个微缩的机械世界所吸引。
我学得很用心。
从最基础的理论,到最复杂的工艺。
我发现,修表,真的是一件需要极致耐心和专注的事情。
每一个零件,都必须分毫不差。
每一次拆解和组装,都像是一次与时间的对话。
林晚有时候会来我的工作室看我。
她会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戴着放大镜,埋头工作的样子。
她说,我现在的样子,很像她爸爸。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一年后,我出师了。
我用自己挣的第一笔钱,给林晚的爸爸,重新打造了一个音乐盒。
这一次,我没有用现成的机芯。
而是用我学到的所有技艺,亲手设计和制作了里面的每一个零件。
音乐盒的曲子,还是原来那一个。
但我还在里面,加了一段小小的变奏。
那是我写给林晚的。
我把音乐盒送给她的时候,她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给了我一个拥抱。
那个拥抱,很轻,但很暖。
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了。
有些感情,已经超越了言语,融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我们,是家人。
又是一个雨夜。
我和林晚,坐在她家的客厅里。
她的妈妈,在厨房里为我们准备夜宵。
她的爸爸,依旧安静地躺在那张躺椅上。
音乐盒,在旁边,缓缓地流淌着那段熟悉的旋律。
屋子里,很安静,很温暖。
我看着窗外的雨,忽然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雨夜。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但一切,又都变得不一样了。
林晚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
“谢谢你。”她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修好了我的时间。”
我也笑了。
“不,是你们,让我找到了时间的意义。”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晴朗。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永远为我亮着一盏灯。
有一个家,永远等着我回去。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雨夜,和那句,改变了我一生的低语。
“我父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