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停将晚
更新时间：2025-03-20 15:22 浏览量：2
序章
阿姐是京中最负盛名的花魁。
郡主与一众世家子弟长街打马，经过百春楼。
只因同行少年被琵琶声吸引回头相望。
郡主怒火中烧：
「青楼的女人真是心机又下贱。」
「谁都敢随意勾搭，不知廉耻。」
「你既然爱弹琵琶，那本郡主就让你弹个够！」
她下令将阿姐剥去外衣，押在雪地里连弹三日琵琶。
弹到阿姐废了双手，冻死在人群里。
郡主轻飘飘一句：
「死就死了，天生下贱命，能怪得了谁？」
一年后，百春楼又多了一位擅弹琵琶的娘子。
这一次，我要让她好生看看，她是怎么一步一步，栽在她口中的下贱之人手里的。
1
「玉公子，我们缘分已尽，往后别再联系了。」
墨汁风干，我将信纸封好，交给了元月。
眼瞧着月上中天，我换上了从前阿姐的衣裳，戴好面纱，一步一步推开门。
被房门隔绝的脂粉热闹一股脑将我整个人笼罩在一处。
有人沉溺在美人堆里，也有人余光注意到我。
准确地说，是我身上的衣裳，和我抱着的琵琶。
「这就是那个接替洛音娘子的琵琶女？」
「带着面纱，也瞧不出什么深浅......」
「洛音娘子弹的琵琶，少有人比，可惜咯......」
「刘兄慎言，那位背靠长公主殿下，可惹不起。」
这样的声音，在我的琵琶声响起时就消失不见。
感受到四周赞赏的视线，我垂下眸子，心底平静。
只听见门口一处嘈杂，梅姨娇声喊着贵客，我才将注意转移过去。
一位锦衣公子立在那里，皱着眉，似是对这风月场的味道很是难忍。
眼瞧着他要转身离去，我心下微动，指尖便弹错了一个音。
那人的脚步停下，眼神隔着人群，落在我身上。
曲有误，周郎顾......
我顿时红了耳垂，躲闪着别开眼。
又忍不住含羞带怯地再回头，恰与他对上，指尖的曲子便乱了起来。
台下有客人不满，我垂头，似是懊恼，露出一截莹润的脖颈，在烛光下平添几分暧昧。
终于，他跟在梅姨身后上了楼。
我故作松气，将剩下的曲子弹完。
抱着琵琶离开后，梅姨带着喜色过来，凑近耳边，欢喜道：
「春停，好女儿，你走了大运道！」
2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魏清明。
当然，他的名字我已经听过许多回。
名冠京城、一见魏郎误终身的魏清明。
也是那个，因为阿姐临街弹曲，回头一顾的魏清明。
惹得郡主向阿姐撒气，害我阿姐性命的魏清明。
现在，是即将成为我裙下臣的魏郎君。
「公子......」
整理好衣衫，我推门而入，抱着琵琶，眉眼怯怯地看着坐得端正的魏清明。
他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便咬唇，合上门，将琵琶爱惜地放好。
一双手慢慢抬起，落在了腰间束带上。
惹得端方的君子失了礼数大声呵斥。
「你做什么！」
我被吓得浑身一颤，一双眼睛泫然欲泣，声音哽咽。
「您叫春停进来，不是这个意思吗？」
世家出身的公子哪里知道这些，他也不好意思去向旁人求证，只沉默一会儿，厌恶皱眉。
「如此不知廉耻，举止放荡，果真是下贱不堪。」
语罢，便要起身离去，经过我时，被我一把抱紧，浑身一僵，便要挣扎。
「春停知错了！公子别走！您今日要是走了，梅姨会打死春停的！」
我呜咽着不放手，阿姐的衣裳我穿着不太合身，推搡间衣领处便松了些。
也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挣扎得更厉害。
「春停的琵琶弹得好，春停弹琵琶给公子听！求公子怜惜......」
他便像是魔怔了一般，果真不再动弹。
许久，他长舒了一口气，沉声道：
「允了。」
面纱下，我勾起唇角，垂下的睫毛挡住了满眼的算计。
这是第一个。
痴迷音律的，不染纤尘的魏清明。
他永远不知道，我为了得到他的行程，计算今日登台的时间，面对他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付出了多少。
他也不必知道，毕竟，从阿姐死去的那一刻，这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将他们每一个人都锁在了这里。
3
背靠魏清明，我在京城也渐渐闯出了几分名气。
现在谁都知道，百春楼里的春停娘子，得了魏家二公子的青睐。
是魏公子的红颜知己。
他们却不知道，魏清明，不过是看中了我这手琵琶。
每次来，也只听我弹曲儿，没有半分逾矩。
当然，这就够了。
只要他一日在我房里待上几个时辰，外头的流言便一日不会停歇。
我的身价同样也水涨船高。
偶尔，他也会问我：
「你的琵琶师承何人？」
「春停最重要的家人。」
我说。
他便不再细问。
因为我如今身在百春楼。
有时，我也会提起郡主。
我会问他：
「是不是您与郡主定了亲，便不会来看春停了？」
他便摇头。
不知是在否认与郡主定亲，还是不会来看我。
每到这时，我便会沉默下来，安静地弹着琵琶。
让他感受到我若有似无的一丝哀怨。
拿下魏清明很简单。
只需要乐器上有精湛的技艺，和我无处不在，却看不出刻意的撩拨。
或是看他时无意识地入了迷，反应过来后红着脸躲开。
或是他来时，不经意地让他听到我和梅姨哭求，替我买来他爱喝的茶叶。
或是萦绕在他鼻尖的一缕幽香，和我故作无辜，偶尔露出的一寸肌肤。
还有那一沓，他每次来都被我藏起，又让他某次偷偷看到的，被我抄录的情爱酸诗。
魏清明屡屡被撩拨地面红耳赤。
每次离开都有些狼狈。
这几日不来了，甚至还要与我说原因。
据他所说，是得了灵感，在府里谱曲。
还破天荒地送了我一盒品相极佳的珍珠，聊做安慰。
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等曲子谱出来了，一定让我听。
我万般感动地将人送了出去，却清楚他下一次来就没这么容易。
只又多加了些钱，让京中我和魏清明的流言更加热闹。
安静等了几天，终于等来了第二个。
4
姜玉呈来时，气势汹汹。
他径直闯进了我的屋子，梅姨在身后怎么也拦不住。
屋里的客人受惊恼怒，一见是他，又熄了火气，明哲保身，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
「就是你勾引了魏清明？」
粗粝的大手掐住我的下巴，用力抬起。
我红了眼眶，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怯怯地应声。
随即，面纱被扯下。
我没错过来人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艳，顺势让包了许久的眼泪流下来。
滴落在他的手上。
他像是厌恶一般将我甩开，腰间撞上了桌角。
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装模作样。」
「怎么，是知道魏清明靠不上，又换着要来勾引本世子了？」
「你们这些青楼女人，个顶个的下贱！」
「世子息怒......」
我顾不得后腰的疼痛，惶恐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春停与魏公子，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迎面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上我的心窝，几乎叫我缩成了一团。
额角也冒出了细密的冷寒。
随即，一只手钳住我的手，将我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好一个清清白白。」
「不如让本世子瞧瞧，你这么个千人踏万人骑的贱人，是怎么和魏清明清清白白的！」
5
突然出现在大堂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一会儿。
特别是认出来姜玉呈以后，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窃窃私语。
「春停怎么得罪了这个煞星......」
「听说姜世子近日心情不佳，谁靠近都要吃些苦头......」
「春停怕是要步上洛音娘子的后尘了......」
「可惜咯......」
姜玉呈沉默地拉着我下楼，动作算不上体贴。
我亲耳听到脚踝处细微的错位声。
一路被他拉去了台上，不等我站起来，下一刻，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外衣便被他一把撕开，露出单薄的一层里衣，隐隐能透过布料看到小衣。
「世子，咱们春停，还没破瓜呢......」
梅姨在一边弱弱地出声，我抬头看过去，不着痕迹地摇头。
「不过一个娼妓，故作清高。」
姜玉呈不在意地说着，朝梅姨跟前甩出几张银票。
轻飘飘的，便奢侈又恶劣地买下了我的今晚。
「从现在起，在场的所有人，谁都能来碰她，只需要一个铜板，随你们使用。」
带着恶意的声音响起，我却并不感到难过。
随着第一个人试探般地朝我甩来一个铜板，姜玉呈并不阻止后，越来越多的人挤了上来。
我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试图用双手为自己留下一点遮蔽的布料。
可我的灵魂却像是置身事外。
冷静地观看着这场荒唐的欺凌。
我突然想到了阿姐。
当初姜玉呈也是轻飘飘的一句：
「郡主身份高贵，处置一个娼妓，谁敢置喙？」
阿姐那时，可会害怕？
想到这儿，我又有些难过。
「玉郎......」
「你说什么？」
一双手赶开人群，抓着我的头发质问。
我却泪眼朦胧，似是被欺凌得没了神智，只晓得掉眼泪。
姜玉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只觉得心头一阵慌乱，止不住地询问。
「住手！」
清冷的声音匆匆响起，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
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温和却坚定地将我从姜玉呈手里解救出来。
我抬头，来人正是有些时日没来的魏清明。
身后，是朝我眨眼的元月。
想来是她不知用什么方法，把消息递给了被魏家人变相软禁的魏清明。
「魏清明，你是魔怔了不成？为一个娼妓强出头？」
姜玉呈冷笑着看我披上魏清明的外衣，像是乳燕投怀，将脑袋埋进魏清明怀里默默地哭。
而魏清明，听了姜玉呈的话，顿了顿，义无反顾地将我抱起，离开了百春楼。
「今日，我便要为春停赎身。」
扒拉开挡住视线的布料，我回头看去。
姜玉呈冷着脸，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乍一对视，我做足了被吓坏的模样，再次躲进魏清明的怀里。
心底却恨不得大笑出声。
姜玉呈？
玉公子......
玉郎啊玉郎，今日对奴家这么凶。
若是日后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小春被他这般磋磨，又该如何自处呢？
还有高贵的郡主殿下。
过了今晚，魏家二公子与姜家世子爷在百春楼为一青楼女子大打出手的消息便会传得满城风雨。
悉心挑选的两位婚配良人，皆被我坏了名声。
这时候，她还能按耐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