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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票刚中第二天婆婆打听,我说三千,隔天一家子都来了

发布时间:2025-10-27 11:00:53  浏览量:2

那张薄薄的彩票纸,被我攥在手心里,已经有点潮了。

上面的数字,像一排喝醉了酒的士兵,歪歪扭扭,却又无比清晰地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反反复复对了三遍。

一遍对着手机,一遍对着电脑,最后一遍,我甚至跑下楼,在小区门口的彩票站,隔着玻璃,指着墙上那块小黑板,让老板帮我再看一遍。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叼着烟,眯着眼,接过我的彩票,又看看黑板,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姑娘,你……”他顿了顿,把烟屁股吐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你这是走了什么神仙运?”

我没说话,抢回彩票,转身就跑。

风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咚咚咚,快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打开门的那一刻,屋子里静得可怕。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一粒一粒,清晰可见。

这是我和陈阳的家。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把那张彩票摊在茶几上,用一个玻璃杯压住。

然后,我就那么看着它,从中午,一直看到黄昏。

太阳落下去了,屋子里的光线一寸一寸地暗下去,最后,那张彩票的轮廓也模糊了,只剩下一个白色的影子。

我没开灯。

我就坐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悠长得像叹息。

第二天,电话响了。

是婆婆打来的。

她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沙哑,“小婉,吃饭了吗?”

我“嗯”了一声,嗓子干得像着了火。

“那个……我听邻居说,你昨天,是不是去彩票站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消息传得真快。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嗯。”我又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能听到婆婆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犹豫。

“那……中了没?”她终于问了出来,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谁听见。

我看着茶几上那张被玻璃杯压着的纸,脑子里一片空白。

该怎么说?

说实话吗?

告诉她,那个让她儿子到死都还在念叨的数字,那个我们曾经开玩笑说,如果中了就去环游世界的数字,真的,中了。

而且,中的不是五块,十块。

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后半生都衣食无忧的巨款。

我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

“中了。”我说。

电话那头的呼吸,瞬间就停了。

“中……中了多少?”婆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uc的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里残留的,陈阳最喜欢的那款洗衣液的淡淡清香。

“三千。”

我说。

我说完这两个字,自己都愣住了。

为什么是三千?

我不知道。

它就像一个凭空跳出来的密码,一个未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的答案。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哦……三千啊。”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很复杂。

“挺好的,三千块,能买不少东西了。给你自己,买件新衣服。”

“嗯。”

“那……我先挂了,你好好吃饭。”

“好。”

电话挂断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看着那张彩票,忽然觉得,它像一个滚烫的山芋。

我为什么撒谎?

我是在害怕吗?

害怕他们会来分这笔钱?害怕那些我只在新闻里见过的,因为金钱而反目成仇的亲人,也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心里很乱,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那一整天,我都没出门。

我把窗帘拉上,把自己关在黑暗里。

我时而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说实话,保全了这笔从天而降的财富。

时而又觉得愧疚,愧疚自己对陈阳的父母,撒了谎。

他们是那么好的人。

陈阳刚走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睛,就是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冲我微笑的样子。

他说:“小婉,别怕,我就是去出个差,很快就回来。”

可他再也没回来。

那段时间,是婆婆每天过来给我做饭。

她什么也不说,就是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然后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

我吃不下,她就看着我哭。

她自己也掉眼泪,一边掉,一边给我夹菜,“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

公公话不多,但他会默默地把家里坏掉的灯泡换好,把堵住的下水道通开,把松动的门把手拧紧。

他们用一种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陪着我,一点一点,从深渊里爬出来。

我怎么能,对他们撒谎呢?

可是,那笔钱,又实在是太庞大了。

庞大到,我不敢去想象,它会给我们的关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我就这样,在庆幸和愧疚之间,反复拉扯,备受煎熬。

直到第三天早上。

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口站着的,是婆婆,公公,还有陈阳的姐姐,姐夫,甚至,他们还把刚上小学的小外甥也带来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

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

他们知道了。

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全家出动,上门来“讨个说法”。

我的手脚一阵冰凉,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我靠在门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终于鼓起勇气,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爸,妈,姐……”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婆婆的眼睛有点红,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公公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旧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姐姐和姐夫站在后面,表情也很严肃。

只有小外甥,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好奇地从他爸爸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冲我喊:“舅妈!”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我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预演,待会儿他们开口要钱,我该怎么应对。

是分给他们一部分?

还是……撕破脸皮,从此一刀两断?

可他们是陈阳的家人啊。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和他有血脉关联的亲人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

“小婉,”最终,还是婆婆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比在电话里,还要沙哑,“我们……能进去说吗?”

我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我甚至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低着头,双手无处安放地绞在一起。

他们换了鞋,走进客厅。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茶几上,被玻璃杯压着的那张彩票。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完了。

这下,什么都瞒不住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可是,预想中的质问和争吵,并没有发生。

周围,一片寂静。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我看到,婆婆正死死地盯着那张彩票,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公公放下了手里的箱子,走过去,扶住了她。

姐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姐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反应,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妈?”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婆婆没有理我。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彩票,从玻璃杯下抽了出来。

她的手指,抚过上面那一行数字,就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两行滚烫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下来。

“是它……真的是它……”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

“陈阳……我的儿子……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我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您……”

“小婉,”姐姐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你跟我们说实话,你中的,是不是不止三千?”

我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

果然。

果然还是为了钱。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破罐子破摔,我点了点头,说:“是。”

“那……是多少?”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五百万。”

我说完,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以为,接下来,会是狂喜,是惊叹,是各种各样关于如何分配这笔钱的讨论。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婆婆只是哭,哭得更伤心了,整个人都软倒在公公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公公这个一辈子都没掉过几滴眼泪的男人,也红了眼眶,他抱着婆婆,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念叨着:“好了,好了,这是好事,是陈阳显灵了,别哭了,别哭了……”

姐姐和姐夫,也别过头去,偷偷地抹眼泪。

我站在原地,像一个局外人, bewildered and confused.

我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中了五百万,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哭得那么伤心?

过了很久,婆婆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她擦干眼泪,从公公怀里挣脱出来,走到我面前,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掌心全是老茧,但是,很温暖。

“好孩子,好孩子……”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有欣慰,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深的悲伤。

“我就知道,你跟我们说三千,肯定有你的道理。”

我愣住了。

“妈,我……”

“你不用解释,”婆婆打断了我,“我们都懂。”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婉,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你的钱。”

“我们是来,替陈阳,还一个心愿的。”

说着,她指了指公公刚才放在地上的那个大箱子。

“你把它,打开看看。”

我满心疑惑地走过去,蹲下身,打开了那个箱子的搭扣。

箱子很旧了,上面的油漆都斑驳了,散发着一股樟脑丸和旧时光混合的味道。

箱盖打开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而是一沓一沓,泛黄的乐谱。

还有几本厚厚的音乐理论书,书页的边缘,都卷起来了。

最上面,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少年时的陈阳。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的身后,是一架黑色的,看起来很气派的立式钢琴。

照片里的他,笑得一脸灿烂,眼睛里,像落满了星星。

我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

也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弹钢琴。

在我印象里,他只会弹那把,陪了他很多年的,破旧的木吉他。

“这是……”

“这是陈阳十六岁那年,去市里参加钢琴比赛时拍的。”

婆婆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次,他拿了第一名。”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我拿起那张照片,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少年陈阳的脸。

他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他从小,就喜欢音乐。”

婆婆的声音,像一条从遥远时空流淌过来的河,缓缓地,讲述着一个我从未参与过的,属于陈阳的过去。

“家里穷,买不起钢琴,他就每天跑到学校的音乐教室,等所有人都走了,自己偷偷地练。”

“音乐老师发现他有天赋,就免费教他,还鼓励他去参加比赛。”

“那架钢琴,就是比赛的奖品。”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将来,会成为一个钢琴家。”

婆-婆的声音,哽咽了。

“可是……他爸那年,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钱。”

“家里,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别说,供他继续学音乐了。”

“那架钢琴,我们没舍得卖,就一直放在老家的阁楼上,想着,等以后条件好了,再让他弹。”

“可是,他自己,却把所有的乐谱,都收起来了。”

“他说,爸妈,我不学了,我要去打工,赚钱,帮家里还债。”

“从那天起,我们就再也没听他,提过一个,关于钢琴的字。”

“他去工地上搬过砖,去饭店里洗过碗,后来,跟着你姐夫,学了装修。”

“他把所有的苦,都自己一个人扛了。”

“直到……直到遇见你。”

婆婆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是你,让他重新笑了起来。”

“他虽然不弹钢琴了,但他开始弹吉他,他说,吉他便宜,方便携带,走到哪里,都能给你唱歌听。”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砸在相框的玻璃上,晕开一片水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我让他教我弹吉他,他总是笑着说:“这玩意儿太简单了,不适合你这种有艺术细胞的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我们路过琴行,他都会在橱窗外,站很久很久,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落寞。

原来,在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关于钢琴的,破碎的梦。

“那……三代……是什么意思?”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婆婆。

“三千,是我们当年,欠下的债。”

公公在一旁,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当年,为了还那笔债,我们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还差三千块。”

“是陈阳,跑去跟他音乐老师借的。”

“他说,老师,您放心,这笔钱,我将来,一定连本带利还给您。”

“可是,他老师,没过两年,就因为生病,去世了。”

“这三千块钱,就成了陈阳心里,一个永远的疙瘩。”

“他总说,是他对不起老师的栽培,是他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他说,等他将来赚了钱,一定要买一架最好的钢琴,送到老师的墓前。”

“他说,他要在老师的墓前,弹一首,他自己写的曲子。”

“告诉老师,他没有,放弃音乐。”

公公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别过头,用粗糙的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我的心,疼得像被撕裂了一样。

我从来不知道,陈阳的身上,还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过去。

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一个字。

他总是把最好,最阳光的一面,留给我。

把所有的痛苦和遗憾,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藏起来。

“前天,你跟我们说,你中了三千。”

婆婆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挂了电话,你爸就跟我说,这一定是陈阳在天有灵。”

“他知道我们心里,都惦记着这件事。”

“所以,他才特意托梦给你,让你去买彩票,让你中这三千块钱。”

“他这是,想借你的手,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心愿啊。”

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混杂着悲伤,和一丝诡异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终于明白了。

我随口说出的“三千”,在他们听来,竟然是陈阳从另一个世界,传递回来的,讯息。

他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分钱。

他们是来,和我一起,完成陈阳的遗愿。

那个箱子里,装的不仅仅是乐谱和照片。

装的是一个少年,破碎的梦想。

是一个儿子,未尽的孝道。

是一个学生,未还的恩情。

也是一个家庭,共同的,遗憾。

“所以……”我看着他们,声音颤抖,“你们是想,用这笔钱,去买一架钢琴?”

婆婆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们知道,三千块,买不到什么好钢琴。”

“但是没关系,买个二手的也行,只要,能了了陈阳这个心愿,我们就……”

“不止三千。”我打断了她。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

“妈,爸,姐,我中的,是五百万。”

“这笔钱,不是我的,是陈阳留给我们的。”

“我们去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钢琴。”

那天下午,我们一家人,去了全市最大的琴行。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样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和油漆混合的,好闻的味道。

一架又一架的钢琴,安静地矗立在展厅里,黑色的,白色的,棕色的,像一群优雅而高贵的绅士。

婆婆的手,在每一架钢琴的琴盖上,轻轻地抚摸过去。

她的眼神,虔诚得像在朝圣。

最后,她停在了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

那架钢琴,通体乌黑,亮得可以照出人影,线条流畅而优美,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黑天鹅。

“就是它了。”婆婆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看了看价签,上面的数字,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我没有丝毫犹豫。

“好,就它了。”

我们刷了卡,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琴行的经理,亲自把我们送到门口,脸上的表情,尊敬得近乎谄媚。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安静。

小外甥已经睡着了,靠在姐姐的怀里。

公公和姐夫坐在前面,一言不发。

婆婆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忽然觉得,我们不像是一个,刚刚花掉了一大笔钱的家庭。

更像是一个,刚刚完成了一场,庄严仪式的,朝圣者。

我们不是在消费。

我们是在,弥补。

弥补一个,长达十几年的,遗憾。

钢琴,是在第二天,送到的。

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壮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完好无损地,搬进了我的客厅。

当那架黑色的庞然大物,安静地停在我家客厅中央的时候。

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它不再是那个,空荡荡的,只有我和回忆的,冰冷的房子。

它好像,突然有了灵魂。

陈阳的灵魂。

婆婆走过去,掀开琴盖。

黑白分明的琴键,像一排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她伸出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按下了中央C。

“咚——”

一声清脆,而又厚重的琴音,在房间里,回荡开来。

那声音,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

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关于陈阳的,事情。

我想起,他第一次带我回家,婆婆拉着我的手,笑着说:“我们家陈阳,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了,以后,你要多担待。”

我想起,我们结婚的时候,公公喝多了,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要对小婉好,一定要对小婉好。”

我想起,姐姐偷偷塞给我一个红包,说:“我弟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我想起,他躺在病床上,已经瘦得脱了相,却还在安慰我:“别哭,你看你,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他走了以后,我以为,我和这个家的联系,就断了。

我以为,我只是一个,被贴上“儿媳”标签的,外人。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

血缘,或许可以把人联系在一起。

但是,爱和回忆,可以把心,联系在一起。

我们因为陈阳,而成为一家人。

现在,我们又因为,对陈阳共同的爱和思念,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我们有,比血缘,更深刻的,羁绊。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走。

我们叫了外卖,围坐在那架钢琴旁边,吃了一顿,很长很长的,晚餐。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陈阳的,过去。

姐姐说,陈阳小时候,特别淘气,有一次,为了掏鸟窝,从树上掉下来,把胳膊摔断了,一声都没哭,结果,看到婆婆心疼得掉眼泪,他反而“哇”的一声,哭得比谁都伤心。

姐夫说,陈阳刚跟他学装修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手上全是泡,但是,从来没叫过一句苦,他说:“姐夫,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丢人。”

公公说,陈阳从小,就孝顺,他赚的第一笔工资,不是给自己买东西,而是给公公买了一条,他念叨了很久的,好烟。

婆婆说,陈阳最喜欢吃她做的,红烧肉,每次,都能吃三大碗米饭。

他们说的每一件小事,都像一块拼图,一点一点,拼凑出了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陈阳。

我听着,笑着,也哭着。

我感觉,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就坐在我们中间,坐在那架钢琴旁边,微笑着,看着我们。

吃完饭,婆婆从那个旧箱子里,拿出了一本,泛黄的乐谱。

乐谱的封面上,用铅笔,写着三个字。

《给小婉》。

我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这是……他为你写的。”婆婆把乐谱,递到我手里。

我的手,在发抖。

我翻开乐谱,上面是陈阳熟悉的,有点潦草的字迹。

一个个音符,像一群活泼的小蝌蚪,在五线谱上,跳跃着,舞蹈着。

我看不懂。

但是,我能感觉到,每一个音符里,都充满了,他的爱。

“他总说,小婉,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他说,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见你。”

“他说,他要写一首歌,一首,只属于你的歌。”

“他说,等他将来,有钱了,就买一架钢琴,亲自,弹给你听。”

婆婆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晚风,吹过我的耳畔。

我的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他记得,对老师的承诺。

他也记得,对我的,承诺。

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了。

“妈……”我抬起头,看着婆婆,“您……会弹吗?”

婆婆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遗憾。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音乐,但是,没条件学。”

“陈阳的音乐天赋,大概,就是随了我吧。”

她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小婉,你不是,一直想学点什么吗?”

我的心,猛地一动。

是啊。

我一直想学点什么。

我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一点,不要总是,沉浸在过去。

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

现在,我好像,有答案了。

“妈,”我看着她,也看着那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芒的钢琴,“我想,学钢琴。”

我想,学会他写的这首曲子。

我想,代替他,把这首曲子,弹出来。

弹给他听。

也弹给,我们所有人听。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

我辞掉了那份,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工作。

我用剩下的钱,给自己请了,最好的钢琴老师。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练琴,练琴,再练琴。

从最基础的指法,到最复杂的乐理。

我学得很苦,也很慢。

我的手指,不再是以前那双,只会敲键盘的手。

上面,开始长出薄薄的,硬硬的茧。

就像,陈阳当年的那双手一样。

每当我觉得累,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我就会拿出那张,少年陈阳的照片。

看着他,在钢琴前,笑得那么灿烂的样子。

我就会告诉自己,小婉,你可以的。

你一定可以。

婆婆和公公,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看我。

他们不催我,也不打扰我。

他们只是,默默地,给我带来,煲好的汤,和新鲜的水果。

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听我弹琴。

虽然,我弹得,还很蹩脚,错漏百出。

但是,在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到的,永远是,鼓励和温柔。

姐姐和姐夫,也经常带着小外甥来。

小外甥对那架黑色的大家伙,充满了好奇。

他总是,趁我不注意,偷偷地,在琴键上,按来按去。

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叮叮咚咚的声响。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会,相视一笑。

那笑声里,有无奈,有宠溺,更多的,是温暖。

日子,就这样,在黑白琴键的交替中,一天天,流淌过去。

我不再失眠了。

也不再,害怕黑夜的降临。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我有很多,爱我的人,陪着我。

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一年后。

在陈阳的忌日,那天。

我终于,完整地,弹出了那首,《给小婉》。

那是一个,很晴朗的,下午。

阳光,和一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懒洋洋地,洒满整个客厅。

婆婆,公公,姐姐,姐夫,小外甥,都来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我坐在钢琴前,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了琴键上。

当第一个音符,从我指尖流淌出来的时候。

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那旋律,很优美,很温柔。

像陈阳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又像他的手,在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和他,融为了一体。

我能感觉到,他的快乐,他的悲伤,他的遗憾,和他对我,那深沉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爱。

一曲终了。

我睁开眼睛。

屋子里,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在流泪。

但是,这一次,我们的眼泪里,没有悲伤。

只有,感动,和释然。

我们知道,陈阳,他听到了。

他一定,听到了。

后来,我们把那架钢琴,捐给了市里的,一个少年宫。

我们希望,能有更多,像陈阳一样,有音乐梦想,但是,家境贫寒的孩子,能够,有机会,接触到,这么好的乐器。

我们还以陈阳的名义,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助学基金。

用剩下的钱,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终于明白,那五百万,真正的意义。

它不是,让我用来挥霍,或者,改变自己命运的。

它是陈阳,留给我们所有人的,一份礼物。

它让我们,有机会,去弥补过去的遗憾。

它让我们,有机会,把他的爱,和梦想,延续下去。

它让我们,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变得,比任何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家庭,都更紧密,更温暖。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只会沉浸在悲伤里的,寡妇。

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琴行,教小孩子弹钢琴。

我喜欢,看着那些孩子,用他们稚嫩的小手,在琴键上,敲出快乐的音符。

我喜欢,告诉他们,关于一个,叫做陈阳的,大哥哥的故事。

告诉他们,梦想,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一定要,好好地,守护它。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中彩票的那天。

想起,婆婆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询问。

想起,我脱口而出的那句,“三千”。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实话。

或者,选择了隐瞒。

我们的故事,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因为,我很喜欢,现在这个结局。

它不完美。

充满了遗憾和泪水。

但是,它很真实,很温暖。

它让我明白,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但是,买不到,爱,和回忆。

也买不到,一个,可以让你,在任何时候,都放心依靠的,家。

前几天,我收到了一个,学生的家长,送来的礼物。

是一张,彩票。

他说:“老师,祝您好运。”

我笑了笑,收下了。

我没有去对奖。

我把它,夹在了那本,叫做《给小婉》的乐谱里。

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已经,用完了。

我遇见了陈阳。

我也拥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家。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