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命题与折衷主义表达 | 乐评
更新时间:2024-10-18 20:05 浏览量:15
文 | 杨其睿
10月8日晚,“九歌·恒爱”中国概念双委约专场新作音乐会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本场音乐会无论在主题构思,还是在创作和演出的阵容上都颇为引人瞩目。从前一方面来说,《九歌》作为屈原最精美宏大、幻想奇绝的诗篇,代表了先秦诗歌创作的最高成就;而“恒爱”(immortal love)亦是从古希腊、古罗马神话到浪漫主义时代,西方文学艺术中永恒不变的主题之一。从后一方面来说,由理查德·杜布格农创作的幻想协奏曲《恒爱》,以及由周龙创作的二胡与乐队协奏曲《九歌》分别从西方和东方的视角,对本文化中的崇高命题加以音响化的呈现。
幻想协奏曲《恒爱》是一种浪漫主义式的理解,将爱置于存在、自由与生命的高度,用其充盈世界,并以幻想式的恣肆语言将其加以描摹。在风格气质的层面上,本首作品瑰丽游移的和声色彩、微妙的节奏和精致灵性的乐队织体,结合为一种独特的法式品味,犹如为钢琴家让-伊夫·蒂博戴和大提琴家戈蒂耶·卡普松的演奏风格而量身打造。
相比于“恒爱”概念本身与介绍中的抽象与玄奥,音乐音响本身是丰富而具体的。从点彩般的打击乐和弦乐中,乐曲如迷梦、如幻想的色彩被勾勒而出。在这样一个印象主义的氛围下,灵巧流动的钢琴与沉郁绵延的大提琴邂逅。在激昂与沉黯的矛盾中,“爱”的概念得到了感性的表露。理查德·杜布格农以一种“折衷主义”式的音乐语言来呈现,这种“折衷主义”的创作态度得到了充分的感性验证:我们可以听到伯恩斯坦式的、具有20世纪中叶美国歌舞音乐风格的节奏,也可以听到如拉赫玛尼诺夫般绵长深情的钢琴线条。作曲家并不拘泥于某种创作语言,而是以敏感的艺术家眼光,将这些似乎源自不同风格的素材熔铸在统一的听觉体验感之中。从风格统一性的角度来看,《恒爱》仿佛是难以捕捉的,犹如一盘“大杂烩”,但在作曲家奇思联翩的听觉幻想世界中,“风格”作为一种固定的范畴变得不足为凭。“恒爱”的概念不凭借任何一个具体的意象被表现,而是在音响事件不止息地转变中,展露它的面貌。
2013年,周龙在指挥家余隆的倡导下,完成了以屈原《九歌》为主题的大型交响史诗《九歌》。10年之后,在广州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北京国际音乐节的联合委约下,周龙于交响史诗《九歌》的基础上改写、创作出了二胡与乐队协奏曲《九歌》。周龙以富有歌唱性的中国传统乐器二胡作为主奏乐器,在中西方乐器特有音色与文化属性的交融中,以当代音乐的独特视角,塑造原诗作中的人物性格。在《云中君》中,二胡与长笛的对话如歌如诉,缱绻飘逸;在《少司命》中,竖琴对于古琴的生动描摹,为音乐赋予了文人音乐般的雅致色彩。
同时,周龙泛调性的作曲风格,也使《九歌》的音乐在相对自由的风格范畴中,能够灵活而淋漓尽致地与原诗作融为一体,在音响的形式表征与所赋的精神内涵构建起良好的逻辑关系。在这部作品中,周龙使用了丰富的现代作曲手法,又结合了中国传统器乐的音响和独特技法,从多方面去刻画人物和情境。例如,在第九段《山鬼》中,弦乐声部细碎的滑音奏法、木管声部半音阶式的下行音流、铜管声部的快速滑奏、若干声部群交织在一起的持续音型的“互扰”,以及大段疾驰的节奏等。此外,周龙亦十分注意打击乐的运用,在《九歌》中,他用5位打击乐手演奏了近30种打击乐器,整个作品中打击乐音响无处不在、又形态多变,为戏剧性的音乐表现赋予了魂灵。
面对这样一首长达50分钟、有11个篇章,且使用了大量高难度技法的大型作品,二胡演奏家陆轶文的演绎无疑十分精彩,她对于曲中技法的掌握驾轻就熟,并能将其融入与乐队、与作品整体戏剧结构的交互之中。
同样面对本文化中崇高的文化概念、文化意象,理查德·杜布格农和周龙基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作出了各自的表述,却在一定程度上同样反映出“折衷主义”的创作特征。或许可以这样说,对于如今的严肃音乐创作而言,当代是一个时代概念,而非风格概念。在当代音乐中,我们几乎惟一能发现的统一特征,就是它的多元性。由此,风格由支配创作的体系向可供作曲家选用的语汇演变,并最终为音乐作品的感性体验与观念表现服务,呈现出消弭了边界的丰富文化样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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